第102章 树上弹琴

夏至热得不像夏至。一种突破常规的热,它不过六月。月初,台风席卷,温差骤降。你还要长袖披挂上阵,一件遮风的衬衣是最好不过。脚凉,又遇暴雨,那可真麻烦。

这就是阴晴圆缺的季候,当你绞尽脑汁琢磨怎么去防水怎么去涉水的时候,一轮艳阳,宛若火球,高挂长空。你在室外,不得不沐浴这场天然的桑拿。一高一低,不知所措。知了却仍然嗡嗡叫。你要与它的音色一较高下吗?然后专门去诉苦不备的不适。

“我想你呀,在心里,没什么能够代替你!”

“好想你呀好爱你,我是真的喜欢你。”

“你为什么离开我,让我孤独和落寞?”

石沉大海。

一株大榕树,一口公鸭嗓,一把破吉他。嗯,这样应该很拉风很特别。你想呀,一个女生该有多幸运才能在正茂年华得到这种难得可贵的待遇呢?想必,她的室友该嫉妒死了!对吧?

“汪洋,怎么没气儿了?”

地上几瓶绿色的早已空空如也的喜力,在炽热的正午只能带来更加疲倦的困意。这不,他的铁哥们儿如影随形的阿勇早已口干舌燥了。三十七度,汪洋,你是不是傻?

“别瞎说,好戏上演了,”是啊,汪洋她算准了的。机会悉数起来其实是很渺茫的,所以切莫记得臭不要脸,毕竟女孩子的羞耻心不足以让她主动去迎合你的热情,你要加把劲。

“要不,咱们换一首?”你看,这样的话才中听。阿勇泄气了,阿爽倒不会。阿爽还是乐队里独一无二的女同胞呢。

“好啊,”

在雨中漫步,蓝色街灯渐露。相对望,无声紧拥抱着,为了找往日,寻温馨的往日,消失了。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汪洋一早算准的了,要不是阿爽对自己痴心一片,阿勇会随同自己来这儿?还会加入自己的乐队吗?不,不会的。全赖阿爽,可是偏偏自己并不喜欢阿爽。

没有男孩儿不喜欢阿爽,她不像那种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地开。一种故作矜持的虚伪假象,毫无来由的内敛。阿爽是“小桂花”艺术学院的音乐社社长,吹拉弹唱样样在行。

她个子不高,是那种轻而易举就能看出的倔脾气。原来女孩子身披篮球场上的战袍别是一番滋味,此际汪洋的视野内就是艾弗森经典款的3号。她也不嫌热,脚踩一双笨重的Aj1红白。

对林肯公园和阿姆情有独钟的女孩儿,想必一定是个性鲜明的吧?

嗯,这就是她的利用价值了。汪洋一清二楚,阿勇却像条哈巴狗一样如影随形。他不懂,为什么汪洋冷若冰霜,阿爽也能怦然心动。就像他不明白,穿背心儿大褂不会走光吗?

“汪洋,你看,有动静了,”

这可真荒谬。喜欢的男人不喜欢自己也就罢了,竟然还要帮助他去追求另外一个女孩儿?阿爽,你们女孩子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装些什么呢?欲求未满,母性大发?

五楼三室。紧闭的窗户终于拉开了一面天蓝色的帘子,一张久违的笑颜油然而现。阿勇不禁呼出了一口气,终于找到了一个不必白白送死的理由了,好吗?

你们是否真的知道这棵榕树有多高?你们站着的位置可是正对宿舍楼的第三层呀!三层是什么概念呢?嗯,不会粉身碎骨。伤筋动骨一百天,你们真的就不怕吗?

“刚才我们的策略错了,你知道吗?汪洋,我们一开始就高歌猛进的又唱孤独又唱夜半小夜曲的,这个先声夺人做得是不错,可是这个势头太猛啦,人们现在肯定在想怎么解暑,不是么?这下好了,冲突了。这么热的天还有这么激**的歌,不行。冷雨夜就好多了,这样人们就会自然而然地联想到骤降的温差一种悲伤的孤寂感,因为它是慢拍。就像加入了冰块一样。”

阿爽趁汪洋独奏中间那段不可复制的经典solo之际,不停地在他耳边呢喃。这大大地鼓舞了汪洋的自信,他知道径自一人冒着生命危险还有被驱赶的风险爬上高枝演唱,在别人眼中肯定跟个傻叉似的,不是吗?哗众取宠罢了。

可是,汪洋还是得逞了。冷雨夜唱完,又是一首晴天。校警可不客气,你要硬上,是吗?你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地上的石子硬呢?反正,警卫室的全副武装伺候!

一场追逐的好戏,应了众人的期待。你肯定要出丑的,赶紧被撵走吧!

“你们有种别鄙视我呀!”握紧吉他握紧和弦的汪洋一边儿逃窜,一边儿望着一旁哄笑一堂的男生宿舍。

“就鄙视你怎么样呀!这都什么年代了啊,还写情书还弹琴?你就不知道带人家逛商店进电影院啊?”

“你们不懂音乐!”

撂下这么一句话了以后,汪洋只手支撑着围栏,然后纵身一跃翻出了学校的墙外。嗯,熙熙攘攘的街道,是他至死不渝的避难所。

阿爽却被害苦了,她瘦小的身躯岂能翻过一米多高的围墙呢?汪洋想当然了。阿爽被捕,阿勇又怎么能苟且偷安呢?

其实,你们不知道,几乎没有人知道。我听见了什么,真的。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你能想象得到吗?

我也不知道我的歌喉到底好不好听,因为,我自己也听不到。这不是偶然的现象,这是一种规律性的,嗯,它会出现在特定的场合里。

刚才,就像是一个为我量身定做的特殊场合。我弹奏的是这首曲子,可是我听到的却是另一手。你们知道,我听到的是什么吗?

烟花易冷。

就像塞入了一个隐形的天然的耳塞一样,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自幼就这样。你们知道吗?我在大礼堂的时候曾被班主任把我的耳朵给揪了一圈,差点拧断了。耳洞里全是血。

我听错了,我听到的不是集体演奏的虫儿飞。而是周杰伦的梯田。这种感觉真的逼真极了,好吗?这比大礼堂里昏昏欲睡的陪同家长还要震撼人心呀,他是那种震耳欲聋的音效!

你没有听过梯田吗?老师,为什么你非要拧我耳朵不可呢?老师。你欣赏不来梯田吗?似乎大家都在唱同样的曲子,不是吗?我很喜欢梯田。似乎大家都很喜欢梯田。他们合唱的可不是你指挥的虫儿飞,而是梯田!还有一首……

“爸,我回来了,”

啃了一鼻子灰的汪洋还是回去了。

“嗯,”汪洋的父亲不显老,倒像是永葆青春的样子。他打赤膊,靠在摇椅上。一份体坛周报挂在面上,懒洋洋地小憩。

“姐姐呢,”

每次出现这样的情形,汪洋除了联想到他的姐姐以外,似乎没有别的念头了。当然,还有他手机上的短信。

“你真勇敢,不必在乎别人说什么,我觉得好听就够了。”

“死了。”父亲几乎是从鼻子哼出的声音,这时汪洋才察觉家门口上正堆放着几个箱子。箱子的边缘已经被扯出了几条长长的磁带。

“你把姐姐的录音带和影碟全卖了?”

汪洋顿时紧张极了,那年,他不过二十出头的小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