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扎脚的石头

她一犟一笑的容貌直叫人痴痴醉。他木然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她一定在和心仪的男生通话,是吗?要不然,为什么此情此景,像极了一场木偶戏呢?

他像是个表演隔空操纵的魔术师,她乐此不疲地出演着。以至于他忘却了使劲,才能紧捂着手中的戒指。

只听“叮”的声音坠地而起,戒指像是下坡的轮胎,不经意不听话地滚落她的脚下。二者间距不过十米。她沉浸在欢乐的海洋里,迎着阳台呼呼的风声,根本没有留意足下的戒指。

他偏却紧张极了。他没有料到,原来嘲讽自己鄙夷自己的女子竟然有着如此楚楚动人的一面,他的恨意全然消退了。如果审美需要定格,她像是一个完美的模板。

他仍然在幻想着,如果病房里的小公主有朝一日长大了。变得亭亭玉立,变得娉娉婷婷,肯定会是这个样子,她们有着极大的相似之处。吹弹可破的肌肤,笔直纤细的腿部。

他也应该像是听筒里的“魔术师”,她的笑意尽在他的鼓掌之间。医院规定护士一概穿平底鞋,哪怕你的魔鬼身材与生俱来。她还是感到了异样,她眉开眼笑,身随心动。

她踩到了扎脚的“石头”,暂且放下了听筒。低下头,却摸索到了外观奇特的戒指。灰黑的成色,冠以狼头。手工粗糙,廉价制品。猩红的瞳孔,物小却不适凶恶。

这不是她青睐的款式。却饶有兴致地看着它,他却紧张兮兮地躲在了走廊的一扇门后边,静候着她会怎么处置。他悔恨极了,他也懊恼着为什么高静对这么酷的礼物视而不见呢?

如果她发现了蛋糕底下藏着一枚“酷酷”的戒指,他就有理由给她第二个“惊喜”呀!他还是信服虚无缥缈的传说的,要不然他怎么会对眼前的佳丽采取降头术的诅咒。

要不然,他怎么会不解风情地把镶上狼崽子的戒指送给高静呢?这是他的私心,花费了60块。这不是个小数字。他等着她开口,不论是褒奖,还是贬低,他都会替她戴在无名指。

他抬起头,望着阴阳天,恍如他的心境。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一定是个无比特殊的日子。他破天荒地在凌晨五点睁开眼,置若罔闻地徒步在医院的花园无人理会。

他像是做了一场梦,眼前是一片黑暗,悠悠的音色却不绝于耳。今天三番四次地出过日头,没多久旋即又被乌云遮蔽。徐徐凉风吹来,像是雨前,又像是无雨。

他不像天公那样深不可测,更像是风儿显而易见。他闻到了唐突的香水味道,她没有挂断电话就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她笑盈盈的看着他,得意洋洋地提起了这份不属于她的礼物。“我先挂了,身边有条小狼狗,”听筒传来“嘟”的一声,就像敲响的大钟,迟迟没有在他心间散退。

小狼狗,多么贴近。她好像对他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跟踪我呀?”她笑呵呵的样子,叫他无所适从。

“小狼狗,你还真厉害呀。人家小妹妹只身一人,你就恣意妄为。是不是喜欢上了姐姐,然后才使出的小把戏呢?”护士出乎意料地把戒指戴在了无名指上,大小合适。

“你,你……”小狼狗惊讶得喊不出声,像是想要迫切夺回的样子。她却摇摆着指尖,兴高采烈的样子,似乎爱不释手。这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竟也让他窃喜。

如果这是高静长大的样子,那么她也一定会爱不忍释才对!

“外观设计别具一格,可是不讨女孩子喜欢的啦,”她无疑向他浇了一盆凉水。热情洋溢旋即滑落谷底。没想到,她却狸猫换太子似的从口袋里取出了截然不同的款式。

“你们男孩子也真是的,这些打打杀杀的形象未免太残酷了,你看,这不就好看多了?”我的天,他在心里暗暗地赞叹着。

他甚至没有意会到她取出的新款,印刻的纪梵希英文意味着什么。只不过玲珑剔透的样子,已经远胜了他审美观里的简单粗暴。

“这是我们保卫科科长送的,哼,假冒伪劣的产品也想讨我欢心呀?准备工作也做得太不充足了吧?要知道,我在考编之前可是卖衣裳首饰的。真真假假我一眼就能看穿!就像你,小狼狗,你对人家可是真正的痴心一片呀……哈哈,拿去吧,讨小妹妹欢心绰绰有余了。好说歹说,也是好几百的零头。”

她对他的好,是他始料未及的。他没有火眼金睛,无法辨别真伪,只觉得迷宫轮廓的戒指好看极了。

“护士姐姐,我能问你个问题么?”他恋恋不舍地把戒指放入了口袋,她却没有摘下“狼头”。是啊,犹如青葱的纤纤玉指,戴上这么穷凶极恶的图腾面貌的确冲突得不得了。

“问呗,”她善解人意地回头一笑,叫人两腿都酥了。

“刚才致电你的人,是你的男朋友么?他好厉害啊,你们没有见面。光是听电话,你就乐不可支的。”

她愣了愣神。眼前的小男孩不过是情窦初开的小狼狗,被强烈的冲动支配着。无时不刻都在讨取女孩子的芳心,这才是青春的印记么。

她回忆起了自己的豆蔻年华,身后是有几条小狼狗不约而同地尾随着。一眨眼,已经二十有五了。身边命好的同窗,已经前赴后继地隆起了小腹。

她却孑然一身地独坐在吧台,静候着时光慢吞吞地流走。岁月像是一把刻刀,却无比地善待她。她身材保持得极佳,没有丝毫的赘肉,也没有多余的杂质。

当然,她无可避免地也削去了机会。她不时会责备自己的谨慎,为什么不能像别人一样为爱痴狂打得火热呢?她的高冷,令多少人被拒之门外呢?

她开始有样学样地焕发着自己的母性。就像此际的小狼狗,她原谅了他的冲劲。

还有听筒里尚未碰面的人。她从未听过如此磁性的嗓音,还有他的好整以暇。她不愿承认,却不得不承认。此际的她,与小狼狗并无偏差。

如果一个小女生飞上枝头,就应该像她的样子。同理,如果一个男人经历了时光的洗礼,就应该像他这样子,不紧不慢,老火炖汤。

只不过,小狼狗是灼热的快火,她是慢慢积累地慢火。沸腾的温度,是相差无几的。最重要的是,她的脑海**漾着他漫不经心似笑非笑的话。

“张护士,你知道吗?我第一次遇见你,我就知道护士的职责你是当仁不让的。女人都是一朵花,却长着不一样的花瓣。就像白玫瑰与红玫瑰。你知道因你慕名而来的男人,都是相中你白玫瑰的身份。你的白大褂,就像白玫瑰。所以你的人,就理应一尘不染,装在大褂的牢笼里。”

她动情了。

“高先生你真会说笑,你一定是博览群书的人吧?”

“我没有讲错吧?张护士,我见过你。在‘阿玛尼’,不止一次。”

他也会前往“阿玛尼”这样的地方?她不谙世故的印象流真是让她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