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33号

静谧的夜空下,妙龄女子仓促的脚步折断了鞋跟,脚踝肿成了一颗鸡蛋。黑色的塑料袋阻碍了她的视线,她只能沿着黯淡的路灯不停地奔跑着。

她吓坏了,疲惫的身躯就像一条浮动的蛇,蹭破了裙子仍然前进不停。我马上跑了过去,在一根电线杆下截停了她,“小姐,你别害怕,我是警员!”

“你滚啊,你,你是坏蛋!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套着我的脑袋?你为什么要杀我啊?”

我扶着她的肩膀,却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竭力地反抗,把我的双臂拍打得火辣辣的!我的天,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吗?她不止用手拍打,还伸脚踹过来!

我本以为她中邪了,哼,我恨不得随手画出两张镇妖符张贴在她的脑袋上。反正奶奶三天两头没事就画符,我照葫芦画圆也能上台面!

没想到,我仔细一看,一个平淡无奇的黑色塑料袋竟然大有文章。她仍然戴着耳机,两个耳塞连成的一条长长白线怀揣在她的裤袋里。

她穿着一件粉色的双排纽针织外套,及膝短裙包围着雪白的长腿。空气中氤氲着浓郁的香水气味。

工整的指甲,带着点药酒的染色还有发出的气味。我大约知道她的出身了。要不然她也不会无法戳破纸张厚薄的塑料袋了。

她的耳机害苦了她,绑紧了塑料袋的绳索正是她的,而捆绑的蝴蝶结叫人瞠目结舌!无疑让我想起了不久前在教堂里对峙的连环杀人犯!二者的捆绑手法简直如出一辙!

我毫不犹豫地戳破了风吹率率的塑料袋,一张涂抹着浓妆的倩容扑面而来。一双水光盈盈的眼睛正毫无生机地目视前方,她被吓得不轻。膝盖小腿已经摔得破皮了。

“啊啊啊……”她不过瞥了我一眼,旋即把头埋在膝盖里,不敢起身。我抓着她的胳膊,凭着一股蛮力好不容易才把她拽起,然后摘下她的耳机叫醒了惊魂甫定的她。

“小姐,你已经脱离危险了,我是警察,”我出示了随身携带的警证,她凝视了良久好不容易才松了口气,看样子在我离开才不过三天的时间,熟悉的地方已经出现了不熟悉的场面。

“……你该不会是假冒伪劣的吧?”她假惺惺地看着我,嘿,给你点阳光就灿烂,给你点滋润就泛滥啊?是谁给你重见光明的呢?你还真愿意一直被套在袋子里么?

“姑娘何出此言?”荒凉的大街上终于有人结伴而行,我毕竟是欣慰的。

“哼,先前就有一群假冒伪劣的家伙借以扫黄的名义来我们酒店扫场,后来啊不过是来吃霸王餐的,被我们老板发现了以后狠狠地教训了一顿!我才下班没多久还以为遇上了报复分子呢,吓死宝宝了!”

“你是慕尚精品酒店的技师吧?”我看着她的指甲,她的衣着,一针见血的指出。

“你怎么知道的呀?”她愣了愣神,毫无防备地看着我。然后马上打醒了十二分的警惕,“难道你跟‘他们’是一伙的么?调查我的底细?伺机报复?哼,我才不会向恶势力屈服的!反正白费蜡又不是我的工作范畴。”

我叹了口气,现在的年轻人啊,不过才混社会两年处处就阴谋论了!我一表人才貌似潘安的警探小鲜肉就这么像地痞无赖么?哼,我才不会原谅你的惊吓过度呢。

“姑娘,现在夜深人静,你又穿得花枝招展,上烟熏妆,香味扑鼻的。而你的指甲又是整齐工整,生怕划伤人。要不然,你情急之下,怎会连塑料袋都无法扯破呢?所以啊,既要相貌出众,又要触碰药酒的女孩子,会是什么样的职业呢?你的手指还有着明显的关节炎迹象……所以,你是个技师无疑。恰好今天晚上真是邪乎,方圆几里都关门大吉了!你肯定不是小店的员工。周围我唯一能联想到的24小时营业的酒店,不是精通酒店,就是慕尚精品酒店。然而精通酒店却没有提供技师的服务。”

她傻愣愣地看着我,就像好不容易才寻觅到的知音似的,恨不得张开双臂拥抱我。踌躇不定的她碍于我的本职身份,变得拘谨了起来。

没关系呀,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

“你能描述一下刚才遇袭的情形么?”我带着她走回了工作地点,因为这里有她接客工作的监控录像。还有她离开的情形。

前台的同事看到了伤痕累累的她,马上拿出了碘酒药酒来替她涂抹伤患处。

“我们上轮班,我是下午4点开始到晚上的12点结束,交班就离开了。后来在公交站等末班车的时候,不知不觉地坐着就睡着了!我这神经大条的,然后睁开眼发现眼前黑漆漆的一片!恐怖极了!我没法子透气,看不清前景!只能摸索着路灯一路喊救命!我感觉有人在身后追我,他离我很近,就像不停在我耳边说话似的……我害怕极了!”

“在你耳边说话,这是怎么一回事?”奇怪,她不是戴上耳机?我叫她好几声都没有反应过来,还把我当坏人对待呢?一旁的前台小姐也看傻了,丝毫没有注意电脑的荧屏。

她喘着气,连续喝了三大杯的凉白开还是没有回魂。

“这就是邪门的地方啊,我给你看我的手机,”她的耳机没有摘下,远远的我就能听到耳塞发出的颤动,她打开了网易云,然后播放着一曲邓紫棋的塞纳河,还是单曲循环。

“你意思说在你的头部被套入了塑料袋后,你仍然戴着耳机。歌曲却中断了播放,然后听到了别人追赶的声音,对吗?”如此说来,她的经历跟曹轩的经历还真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是敌人的新把戏么?让你的听觉处于“真空”状态,除了他发出的声音外,其余的杂质都被过滤掉。

“……对啊,”她极不情愿地摇摇头。

奇怪,我这就不明白了。如果声音钻入曹轩的耳朵里抓住了他的软肋,目的是为了搅乱警员的部署,然后达到收买人心的目的。

那么,为什么还要针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女技师呢?

听她这么一说,我也惊出了一身冷汗。因为啊,如果不是曹轩推心置腹地提前告知,说不定如果我直接听取她的经历还真不可信呢。

她和别的女技师,好像也没什么不同,对吧?穿着一模一样的制服,画着大同小异的妆容,领着相差无几的薪酬。

她的胸口挂着“33”号,你想点多少号替你服务,酒店一楼已经挂上了一张张貌美如花的相片。比她漂亮的女子,比比皆是。

这也让我捕捉到了一个信号,那就是歹徒出没的时间不定。他很有可能就是曹轩遇上的人,就在我的身边!

“警察先生啊,”她嘟囔着嘴唇,然后可怜巴巴地吐着舌头,就像丢了糖果的顽孩。“你能不能不要把我带回警局录口供啊?被我们老板发现的话,他会炒鱿鱼的!因为啊,只有他出面才能保释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