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飘零枫叶

“你知道对于一个女人来讲,一丝不挂的同时被两个男人窥探着,是什么感受吗?”何瑶木在原地,烟灰缸上多了一颗烟蒂。“咔嚓、咔嚓”的Zippo燃起,她抽了第三颗。

她倚靠着墙壁,深吸了一口,吹出了徐徐烟雾。她像是一片凋零的枫叶,不舍地从树枝上垂坠。

叶子深知无法回头了,便迎着飘零的风儿,卖力地跳动着一曲华尔兹舞姿,带着些许壮烈。

“我来告诉你,不是羞耻,不是恐惧,而是绝望。”她全神贯注地紧盯着我的瞳孔,唯恐我像是一个无知的顽孩,一脚踩碎这片舞动的倨傲枫叶。

“为了秩序的运转,人们创造了文明。为了维持稳定的秩序,文明又饱含着虚伪。当我们为了识破一个个尘世间的谎言,又创造了‘玄学’,如今是科技。可是,人们终究要生存,尤其是女人。女人可以不美、不智、不富,可是不虚伪,会死!”

何瑶的恐惧感简直爆棚。奇怪,为什么她会如此不理智呢?她望着我的眼神,的确犹初识钟锐之时,钟锐揭穿了她被致命的理由 —— 捅刀子、卖情报。

即使我没有玄学造诣,当我步入警校的刹那,即使你是洪水猛兽,也休想逃出恢恢法网。然而,她恐惧的并非是警察对她的制裁,而是我们共有的能力 —— 相术。

女人一定是最不信命的物种吧,否则为什么街巷上多少年过花甲的女人仍然拉染烫呢?精通玄学,以此见长,目光自然要求更深远、更睿智。否则,不通命理,无法卜算相人。

何瑶无疑是信命的,她放弃了任何的抵抗,远赴他乡,追随钟锐。也许,这辈子她的命运已经板上钉钉,效忠此际的主人,说一不二。

“何瑶,你别说了,”她的确楚楚可怜,哪怕是伪装。但凡是个男人,依然是见不得女孩子梨花带雨的,

“你已经透过‘他’,察觉了我的一举一动,此刻你又主动安插在我身侧,我仍然不知道你们的每一步,是敌是友?似敌似友?”

她既然无法逃过我的辨别,那么我也无妨跟她坦诚相待。此刻,她的心口正浮现出了这么一幅场景,那是凤岭儿童乐园,她独自一人牵着一个女孩儿的小手,二人融洽地散步。

她们不管走到哪儿都是人群的焦点,一朵,是含苞待放的美人胚子,另一朵,是亭亭玉立的紫百合。

这是一对姊妹花,对吧?当我细看时,我才惊觉这个女孩儿不是别人!正是我经手的第一起校园绑架案的死者,何淑仪的亲生女儿。她们原来相识,关系还这么融洽。

“我疼爱她,决不比何淑仪少,”她绝望地冷笑两声,然后抬起头,“我一直把她当成亲生女儿来看待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她没法子拆穿我的念头,想法却往往歪打正着。正如她的美貌,在你面前步行数步,总能轻易占据着你的视野。

她说得不错,“虚伪”是多少败者对女人的代名词,尤其是在感情的博弈中落下倾家**产的男人们。

他们拜倒在石榴裙下,忘记了女人的伪装不过是对失宠的恐惧,然后才穿戴上了象征着权贵、时尚的外衣。

五谷杂粮,一定极富营养,而又美妙的家常菜。人们偏偏对肯德基情有独钟。贤妻良母是男人理性的追求,但是下得厨房,岂能轻易和上得厅堂对比呢?

与众不同的天赋,令她轻易窥探男人的心肝肺,却也令花信年华的她提早信命了。

“为什么?”我选择无视了她内心的想法,哪怕我深知她是一个虚伪的女子。她此时的“虚伪”,是她“坚守阵地”的倔强。明知是谎言,再慢慢拆穿,对她而言,也是一种残忍吧。

她却罕见地心口一致,“我为了他,选择结扎。”

这个回答,我也不禁动容。这的确是“凌锐”一贯的做法,忠诚的背面,是双倍的恐惧。曾经站在巅峰的雷女士,以及牌桌上派牌的人妖荷官,就是鲜明对比。

“我是不是很像‘最后一案’的死者?我们不约而同地出卖了身为女人的天职,我曾寄希望于小莫(死者),来日她喊我一声‘小妈’也好!是我爱的人的亲骨肉啊,可是我现在一无所有了。我有多爱他,从他身上就得到几分残忍,他不会管我,哪怕我有多少钱。我明知道,我已经失宠了,却仍然拼死效忠他,祈求得到多点儿宠爱!可是,我竟比不上一个寡妇……”

我的脑海此刻五味杂陈,她表情充沛,演技非凡,如果没有奥斯卡,金像奖也是绰绰有余。没有上戛纳,我都会替她抱憾的。

是我像她一样,习惯了“虚伪”这一层面具吗?为什么即使是真实的吐露心声,我仍然无法去设法接纳?

“既然我们从这一刻起,正式成为了同事,在我们共事之前,我既往不咎,”相比之下,我的演技是多么拙劣,我主动伸出手,想同她握手。

她却神情大变,第三颗烟熄灭,第四课接连不断地燃上,“绝望”没有了,仅剩狡猾。

“你知道,你跟他有个本质的区别,也令你们走上截然不同的命运吗?就是如此,在没有‘证据’之前,你的确不会把我怎么样,所以我能像蝙蝠一样把你给蚕食掉。他一早就已经弄清了我,他知道如果不采取极端的手段,他就会像我曾出卖的人一样,被我出卖掉!”

此刻,当她落下最后一个字时,已经传来了第三次的敲门声。她是首任,下一任是“棒球少女”,这一任却是醒目的“美团”二字,手中仍然提着一个包裹。

何瑶揩去了激动得夺眶而出的泪光,欣喜地开门见山,然后一如既往地热情洋溢。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快递员走入了屋子,与我相视一笑,然后屋子里充满了芬芳的气味,接近了苦涩。这是二人的香水味重叠了。

仍然是他,何瑶的“宠儿”,我们曾有过擦肩而过的一面之缘。为此,黄一迅不惜亮出了利刃。

“何小姐,请您签收一下,”快递员拿出单子,递给了何瑶。何瑶兴高采烈地拿起纸笔,然后洋洋洒洒地签下了尊姓大名,似乎找到了新东家的样子。

她白了我一眼,仿佛刻意做给“宠儿”看,然后头也不回地看向门面外,注视着快递员停靠着的电驴,“老高,咱们走,我听闻在桥头开了一家西餐馆,在这儿可是屈指可数,对吗?”

“宠儿”胸有成竹地点点头,“嗯,我昨天刚替他们送一箱‘芝士鸡排’,客源的确不用说。”

我一听,像是审犯人一样习惯性地抓住了漏洞,我看着“宠儿”,毫不忌讳,“你是从何得知,经手的货物是‘芝士鸡排’?”

他风轻云淡,似乎对这种情况已然是司空见惯了,“因为我看到了路边的垃圾桶旁,摆放了好几个空****的‘芝士鸡排’纸箱,”

“仅凭这个,就能轻易断定吗?”这未免也草率了一些吧?

何瑶却抓着她的手,向我吐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