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三章 一出大戏
齐江天带着十几个工作人员，正在跟末法们交涉着，可令赵清懿十分诧异的是，那个敢劫持飞机，制造险情迫降，将数百人乘客的生命弃之不顾的邪恶组织，怎么还有耐心跟这群电影工作者周旋，且被辱骂也不还手呢？
在她看来，那可是一群无视律法、蔑视生命的真杀神！
“哈雷功能正常！”
“灯光正常！”
“摄像OK！”
“演员已就位！”
“所有人手机静音！不得喧哗！”片场里竟然又响起了方成安的声音，“喂，那边那几个唱戏的，等会儿再给你们签名！”
苏白也跟着大喝：“不许扰乱拍摄现场！”
“快点拿着钱走啊，咱们早就把乌奴村这块地儿给租下来了，你们这是非法闯入！”刘逸安慢条斯理地把手中的一卷卷现钞，塞到已经处于面无表情的末法手里，看得赵清懿更加紧张。
她真担心那个魁梧得像头斗牛，脸色枣红青筋暴走，一看就是暴躁老哥的壮汉，会抬起手将刘逸安那颗装满了幻想和哲学的小脑瓜给捏碎了。
“第七十三场第一镜！‘机车追逐’，开始！”伴随着苏白一声嘶喊，原本就很嘈杂的乌奴村，突然死寂了片刻，场记牌“啪”的一声脆响，发动机的咆哮声不绝于耳，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便从乌奴村的村东头，直接开到了村西头的位置。
“好，替身上！马上准备第二镜！”苏白话音刚落，好像有人说了句什么，他立刻改口：“噢，行，余老师要亲身上阵，好样的，各位演员要多学着的呢，这是你们的老师，你们的表率，你们毕生追求的目标！影帝，是没那么容易拿到地！”
话痨苏白“降临”乌奴村。
王婧蓉：“……”
赵清懿：“……”
再废话下去，你们要被杀了啊喂！
片场的节奏很快，几乎是苏白啰嗦一通之后，各部门已经做好了前期准备。
“所有人已就绪！”随着副导演的通报，坐在监控器前认真观察画面的方成安做了个手势，苏白马上心领神会：
“灯光师注意给余老师补光！摄影师你醒醒，刚才镜头感光度不够！特技演员都认真一点，请你们来是做效果的，不是卖呆的，都把自己的本事拿出来！咱们的监制可没那么好糊弄！”
那几人齐声应了，苏白点了下头，高高举起手臂，发动机轰鸣声再度响起，似乎是一场洪水迸发之前的预热。
赵清懿十分诧异。
看这架势，诸位朋友们还真的是在认真拍戏，而不是故意在做一岀表演。
否则，这场面也太过真实了吧？
可若不是表演，这世间怎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铁塔背着她跑入山中，与王婧蓉汇合后聊了一段时间，又在末法的追袭下跑了几个山头，前前后后加起来也就数个小时不到，齐江天、苏白、方成安等人就能把这个全是大牌的剧组班子给安排得如此妥当？
这有点不现实啊！
既不像表演，又不似真拍，那他们在干什么啊？赵清懿为自己的敏感多疑感到可笑。
忽然，苏白的手臂斜斩而下！
“开始！”
价值1000万的哈雷摩托车轰的一声蹿了出去，V型气缸有着能让人荷尔蒙飙升的恐怖效果，可那持续不断的轰鸣声却并不独属于它。
紧随其后的是一群野兽狂奔发疯怒号似的声浪。
赵清懿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刚把脸探出马棚一点点，便觉风浪猛地扑面而来。
余彦明身穿夹克衫脚蹬军靴，飞扬刘海下的墨镜在灯光下闪烁着微亮的光芒，而后，在她正前方一闪而过。
另外七八辆摩托车紧紧地跟着他，在风中呼啸，在路上驰骋，一个个外形炫酷，动作拉风，做足了表演效果。
然而，余彦明的车技却不输给特技演员。他在短而狭窄的路面上娴熟地穿行过两排房子挤出来的小巷子，吊装在四周的三台摄像机都快被他甩在身后了。
赵清懿一怔神的功夫，余彦明和一众特技演员，已绕了一圈返回原点，正准备进行第二次村庄小巷的穿行表演。
这是拍摄快速特技镜头的惯用手法，依赖演员们的技术，不断往返在同一个地点，再让数台摄像机同时拍摄，最后剪辑成品时，选出最优的镜头来，或许表演过程进行了几十分钟，可剪出来的片段，却只有十几秒钟。
赵清懿忽生感慨。
自己乘坐那架飞往欧洲的航班之前，也还拼搏在影视业的第一线，可在飞机迫降，丛林逃亡之后，她有种度过了一生的感觉。
仿佛做导演时的那个她，已经离她十分遥远……遥远得仿佛是上一辈子的事。
就在这时，蓦然一声枪响，群山回**，将发动机的咆哮声彻底掩盖，也轻而易举地撕碎了赵清懿的思绪。
枪声的回音还没散去，便又响起了几声短促却又响亮的枪声。
赵清懿错愕一瞬，余彦明已经骑着哈雷摩托车从眼前驶过，并且在快速行驶的车身上做后仰射击的高难度动作。
她略微一想，便明白了其中关窍。
原来余彦明他们绕行小村前一次，是为了熟悉地形。而他发枪为信号，表明自己已经可以在不看路的情况下，做出高难度动作了。
到了后期剪辑时，骑车飞驰在小巷中的画面，或许会留四至五秒，那么接下来的枪战镜头便该是十秒左右了。
其实拍这种动作场面十分辛苦，各工作人员需要超高的配合能力，导演也要关注演员的身体状况，而特技演员本身呢，则在可能骨折甚至残疾的情况下进行高风险的表演，结果却连脸都没机会露一下。
这也是赵清懿一直尊重且照顾特技工作者的原因。
可是……问题又回来了。
当余彦明等人第四次在她面前驶过后，她已经有点麻木了，小心翼翼地偷看末法们的状况，却倍感惊奇地发现，那群人已是满脸狂躁，煞气逼人，却极力克制着自己，一不喝骂，二不动手，好像突然间从无恶不作的杀神变成了忍辱负重、畏手畏脚的怂货。
赵清懿心想，反正现在乌奴村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发动机的轰鸣和枪身的震响已经在群山间接连碰撞，回声不断，几乎能够掩盖一切发生在暗处的闲言碎语。
她马上扭过头，想要询问这里面的原因。
王婧蓉却没有她那么乐观，神色紧张地看着外面，目光逡巡过高低错落的屋顶，还有连绵向群山深处的茂密森林。
赵清懿拉了她一下，见她的表情不是很抵触，便把心中疑问说了。
王婧蓉笑望着她，目光里有几分促狭的意味，“你当真看不出来吗？”
赵清懿皱了皱眉，马上意会。
她问：“你把他们叫过来的？”
王婧蓉颔首。
她又问：“他们恰好在附近取景拍戏？”
王婧蓉笑了笑，道：“虽然山路崎岖，奇峰险峻，可九寰影视的后勤力量很强，单说越野车队吧，他们能在半个小时左右，所有的演员、工作人员、拍摄电影的相关器材，从一百公里之外的山区，安全无忧地送到乌奴村中。”
“然后……他们便在这里进行排练，布置，准备上演这出可能丢掉性命的假戏？”赵清懿实在想不明白，算上特技演员、替身演员、群众演员，还有那一大票的工作人员，是怎么配合导演完成这出大戏的呢？
难道说……
“哈，你猜出来了。”王婧蓉双眼笑弯，“没错。除了主创人员，也就是你所熟知的那几个好朋友们，其他人全被蒙在鼓里。如果被他们知道……制片人、导演、编剧甚至主演，都在利用他们，让他们冒着生命危险来拯救我们几个的命运，你说，他们会怎么想？”
这已经不是冒险，而是玩命了。
只要稍有差池，就会彻底崩盘。
在拍摄片场里死一个人，都会对九寰影视的名誉造成极大的影响。可如果末法组织进行大规模的屠杀呢？
或许，九寰影视背后的李氏集团，都会受到强烈的冲击。
商业帝国，一朝崩塌。
他们这次完全可以称之为疯狂的举动，不仅能让百余人丧命，还会造成十万人面临失业，集团市值暴跌，股民遭灾，社会动**……
“是不是觉得你的朋友们太狠太毒，让你感到很失望呢”王婧蓉的这一问，把赵清懿的紧张感全都牵扯到了她的身上。
因为……她现在的语气、神情、气质，甚至是说话时手掌轻盈挥动，像掠过湖面的彩蝶那样，都与希斯莱酒店里的那个她，没有任何区别。
潜藏在她体内的第二人格，那个残暴无情的王婧蓉，又一次“复活”了吗？
“傻瓜。”王婧蓉突然搂住了她的肩膀，额头碰上了她的额头，举止亲昵，语气轻柔，“你累了，伤了，分析能力弱了。难道你看不出，末法的弱点吗？”
赵清懿怔住了。
她不是因为王婧蓉的说话而发怔，而是因为对方的态度。
到底是王婧蓉反复无常，还是她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