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 谜底难料
她们暗敢好笑，本来还高看老板娘一眼，现在却心生出几分不屑。
两片茶叶而已，也算是无价之宝吗？
可是老板娘说完那句话，调头就走，根本没有跟她们继续攀谈下去的心思，这架势就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难道说，老板娘不请自来，仅仅是为了送两片茶叶吗？
若非对那位端庄贤淑又气质不俗的女子有几分了解，她们还真不敢去动那两片碧绿色的叶子。
“下毒是不可能的，试试？”王婉蓉提议。
赵清懿不禁为之莞尔，这货精力无限，似乎对任何事情都抱有浓厚的兴趣，这也是她没有像赵清懿那样出生在皇室之家，有个才气冠绝天下的老爹，却在曲乐插花茶道书画等方面不落人后的主要原因。
她啊，什么都看，什么都学，什么都要琢磨一下，更何况是品茗这种悠哉事儿。
可是现在的王婧蓉呢？
她始终沉浸在无法言说的巨大悲伤里，除了拍戏时稍显拼搏，其余时分皆是一副慵懒模样，似乎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致。
眼前那两杯犹带着几分热气的清茶，在赵清懿眼前缭绕出似梦似真的画面，她已说不清自己是蓦然间陷入回忆，还是回忆在茶香中找上门来。
八百年前，醉香居茶楼。
长福帝姬与嫔妃婉容又要了两只空杯子，一壶热水。
她们想着茶叶仅一片，不能磨成粉玩汤花，亦不能开水冲烫暴殄天物，便又等那一壶热水转凉，而后放在桌旁的红泥小火炉上，听曲两段后，水面泛起涟漪。
此时水温刚好，最宜泡茶。
她们一人取了一片茶叶，对视之后，又不禁笑出声来。
这举动有些无知和滑稽，可老板娘那几句话，却成功地吊起了她们的胃口。
温水养杯，三秒。先将水倒掉，再用少量温水将杯底覆盖，高度大约半指即可。
赵清懿和王婉蓉几乎同一时间捻起茶叶，看着碧绿叶片上的浅淡水珠，愈发觉得这茶古怪至极，却也鲜嫩无比。
她们将茶叶置于杯沿，轻轻一吹。
光滑的叶子顺着杯壁轻盈滑落，在沉入水中的那一刻，异变陡生。
长福帝姬生于皇宫，书库典藏尽可取阅，见闻广博。嫔妃婉容倍受恩宠，奇珍异宝皆见过，坊间怪事也曾闻。
她们却在茶叶滑向杯底的一瞬间，同时呆住。
原本清澈的白开水，在与碧叶茶叶相接触后，像是有一滴绿色的墨滴进去了似的，缓缓飘散，颜色渐浓，不再浅淡。
眨眼功夫，整个杯底都绿了。
就像一杯毒液似的，在透窗而入的灼灼阳光下，泛着妖冶的亮泽。
这特娘的谁还敢喝？
赵清懿想把那杯茶推开，推得远远的。
可随着热气蒸腾出来的香味，却又让她极为不舍。
紧接着，她便见到豁达随性的王婉蓉，咯咯笑着抓起水壶，一边往茶杯里蓄水，一边笑得花枝乱颤，狠声道：“我倒要看看，这宝贝能有多大威力。”她的手虽因发笑而抖，但久握毛笔苦练书法的功力却让其手平臂稳，那一壶水渐渐歪斜，却没有一滴热水飞溅到茶杯之外。
很快，在一阵几乎能让人迷醉的茶香中，杯子将满未满，王婉蓉停止蓄水，闭着双眼深吸一口气，“好香！”
茶水不似最初那般浓绿，但依旧色泽诱人，碧绿得像一块翡翠似的。
赵清懿看她跃跃欲试的样子，轻声提醒，“这东西来历不明，真的要喝吗？”
王婉蓉本来还在细细回味，听得此言，便如催发了她的斗志似的，豪气万丈地一拍小胸脯，“我干了啊！”
赵清懿为之汗颜，正待相劝，王婉蓉已迅速拿起茶杯，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气势，却只是在杯沿轻轻舔了一下。
像一只凑在汤碗边的小猫。
“好喝！”
王婉蓉蓦然一声喊，惊呆四座。
茶楼内闲谈碎语声停了片刻，便又响起。
此地是京城最出名的茶楼，能来这里喝茶听琴的都是名门望族，那两个姑娘衣着简单，可气质却远超常人，顾客们只是惊艳于她们的美貌，借着机会纷纷多瞅几眼，便怕惹来横祸似的，迅速移开目光。
天子脚下，能人无数，谁也不敢去触霉头。
“你尝尝！”又是一声喊。
王婉蓉似乎因茶而忘形，不再顾及自己的身份了。
可是，已没人敢再向她们瞄过来哪怕一眼。
因为他们都看到，醉香居老板娘曾在她们的座位边逗留过一段时间。
在这座城里，皇帝最大。
可在这茶楼甚至是这条街上，却没有一个人敢不给老板娘面子。
赵清懿当然不知道身外之事，她接过王婉蓉递过来的茶杯，轻呷一口，不禁心头一撞，又克制不住地再饮一口。
“当真好茶！“
茶叶虽碧绿鲜嫩，味却清郁，流连于唇齿间，淡而不散。好似有股澄澈柔凉的清泉滑过脑海，让她们精神一振，整个世界都清晰了许多。
就好像几口茶入肚，双眼看得更远了，听力也更真切了，远方群山上落叶摩挲的碎响，起伏的翠绿波浪，都一丝不漏地传递到眼前，传递进耳里。
所谓茶仙，当该如此。
赵清懿回到宫中，跟父皇讲那茶叶的奇妙之处后，宋徽宗沉吟不响，到了夜间，却突然召集侍卫宫女，低调出宫直奔醉香居。
父皇与那神秘店主聊了什么，赵清懿不知，可自打他回来以后，似乎对茶水便没了兴趣，偶尔还会望着窗外怅然许久。
她不止一次见过，父皇在自己心爱的墨宝之前，不提笔，不念诵，只是翻看着怀中之物，待她靠近，便立刻整理衣襟，端坐如常。
那件被他反复翻看的物事，也不知被他藏到了何处。
当然，赵清懿是不敢多问的。
万一龙颜大怒，就算她是倍受宠爱的长福帝姬，也少不了一顿责罚。
宋徽宗的种种奇怪举动，持续了半月时光，才逐渐恢复常态，可是当赵清懿和王婉蓉再次携手出宫，重返醉香居后，却已不见那位神神秘秘的女老板了。
现在，赵清懿望着那两杯茶，沉吟不语。
王婧蓉每一步举措，都像是藏着某种暗示。
她放了两杯茶在此地，又想出什么谜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