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城中,要说圣上已经死了,”站在城下,看着城楼上的人奔跑忙乱,准备让自己入城的时候,裴殷低声叮嘱二丫和小球道。

二丫很快就点了头,小球却是噘着嘴一脸的不乐意,嘀咕道:“圣上没死。”

“这样说,圣上才能安全,”裴殷看着小球道:“因为现在有很多人想杀了圣上,就如同小球不能跟大哥说,大药就是圣上一样,小球明白吗?”

小球抬头看着裴殷,撕掉了狗皮膏药,裴二爷又是那个有着漂亮脸蛋的人了。

“小球?”抬手摸一下小球的脑袋,裴殷又喊了小球一声。

“嗯,”小球点了点头,他不要圣上被人杀死。

“圣上走了,那我大哥呢?”二丫问裴殷。

“你大哥会照顾好自己的,”裴殷看着二丫笑了笑。

二丫乖乖地哦了一声,面对着裴殷,二丫远没有面对着宁小药时那么自在。

城楼上放下吊篮,先将二丫和小球吊到了城楼上,随后用吊篮放下来好几个兵卒。裴殷带着这几个兵卒一阵忙活,将他的战马用绳锁捆好了,吊上城去,之后裴二爷才带着兵卒们,坐着吊篮回到了城楼上。

李阁老一行人就等在城楼上,看见裴殷上了城楼,李阁老开口就问:“圣上呢?”

裴殷跪倒在地上,眼中流出泪水,道:“圣上战死沙场,驾崩了。”

二丫跟着宁小药混久了,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该干什么,忙也带着小球哭,没眼泪,但二丫和小球哭起来的声音大极了。

李阁老心里最后一点侥幸也幻灭了。

有大臣指着裴殷怒道:“那你还回来做什么?!”

“圣上死了,你还活着作甚?”另一个泪流满面的大臣冲裴殷大骂道。

耳边骂声四起,裴殷跪在地上不声不响。

李阁老叹一口气,跟众人道:“罢了,诸公骂他何用?”

城楼上一时间就剩下了哭声。

福王从帝宫赶来,听见城楼上传来嚎啕大哭声,福王爷就僵坐在马上下不来了,哭成这样,那只能说明一件事,圣上是真的驾崩了。

“起来吧,”李阁老冲裴二爷抬一下手。

裴殷起身,转身往城外看去,城外星星点点的火光在风中跳跃闪烁,夜战中的两方兵马已经犬牙交错,不分出胜负,这两方人马是不可能分开了。

“好多死人,”二丫踮着脚看城外,小声叫道。比起城楼上许多不敢看尸体的大人们来,二丫显然已经是见多识广了。

“流寇和北胡人为何会打起来?”李阁老开口问道。

二丫抬头看裴殷,这要怎么说呢?说圣上加入了流寇队伍,然后挑拨离间的结果?

“流寇得到了玉玺,”裴殷道:“北胡和流寇这是在争玉玺。”

二丫放心了,这个借口好。

听见玉玺在流寇的手里,城楼上刚缓过气来的众人又呼吸困难了,玉玺也丢了?!

“我们要如何是好?”有大臣声音无措地问道。

“等,”裴殷道:“等明日,看是北胡人输了,还是流寇输了。”

“这有何区别?”李阁老问。

“北胡人的粮草营被烧了,”裴殷的瞳孔里倒映着城外的火光,“他们就是打赢了流寇,这些夷族也没办法在中原久留。”

“那若是流寇赢了呢?”有大臣问道。

“流寇内部发生了内讧,”裴殷道:“就是赢了北胡人,元气大伤再加上内讧,他们同样没办法攻打京师城了。”

众人又呆愣住了,这么说来,京师城之围解了?

“北胡军营的大火我等都看见了,”李阁老这会儿被烈火焚心一般,但老爷子还是保持着一贯的谨慎,走到了裴殷的身旁,看着裴二爷道:“流寇内讧,此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阁老以为下官这些日子藏身何处?”裴殷自嘲地一笑。

李阁老沉默半晌,最后一声长叹。

“流寇军中有女营和孩儿兵,”裴殷又跟李阁老解释了一句:“所以我带着二丫和小球藏身其中,没有引起流寇的怀疑。”

“圣上若是不出城……”

“闭嘴!”李阁老转身喝止了自己的这个门生。

裴殷心中冷笑,若不是圣上,京师城这会已经被流寇和北胡人打下来了。

众人的身后这时传来匆匆的脚步声,裴殷回头看,一身戎装的陈鲁赶到了城楼。

裴殷冲陈鲁点一下头,道:“陈兄,日后京师城的防卫,你我兄弟要精诚合作了。”

陈鲁先是点头,随即便开口道:“圣上他?”

“圣上驾崩了,”裴殷再次一字一句地道。

陈鲁胸膛剧烈起伏几下,对于陈大将军来说,裴殷的这句话也是打破他心中幻想的最后一击。

裴殷又转身看向了城外,城外的厮杀还在继续,天边已经隐隐泛白了。

血战一夜之后,京师城下的义军和北胡人依旧没有停止厮杀。

“绞杀在一起了,”跟裴殷一起站在城楼上的陈鲁叹道:“不分出个胜负,他们是不会停手的。”

“那就杀吧,”裴殷昨夜回城后,就一直呆在城楼上没走,只是命人将二丫和小球送回了护国公府。

“二爷,”护国公府的大管家跟着一个校尉走到了裴殷的身后。

陈鲁看见这位就跟裴殷道:“二老爷还是回府去看一看吧,老太君和尊夫人这些天的日子可不好过。”

裴殷还没说话,离他和陈鲁的不远处,有小兵卒喊了起来,“那边来兵马了!”

裴殷和陈鲁忙都转身,他们目光所及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支骑兵。

“是乌霜铁骑?”陈鲁惊道。

裴殷冷着脸没有说话,圣上信誓旦旦地说,楼子规不会来了,这会儿这人怎么又出现在京师城下了?

“是乌霜铁骑,”陈鲁惊了一下之后,人就镇定了下来,道:“我雍宁现能拿拉出骑兵方阵来的,还是从北而来,只有楼子规的乌霜铁骑。”

裴殷大声跟城上的兵将道:“别乱,先看看再说。”

“督师,”这时,楼子规的马前一个传令兵大声禀道:“方将军命小的来报,前方北胡人和流寇正在激战,看样子已经战了一夜,双方都死伤了很多人,京师城下尸体都堆成了山。”

楼子规身旁的将军们马上就是一阵小声议论,没人能想明白,北胡人和流寇怎么会打起来的?

“京师城呢?”楼子规问。

“回督师的话,京师城城门紧闭,”传令兵说:“应该无恙。”

楼子规缓缓地将握成拳的手松开,京师城无恙就好,这说明宁姑娘在城里好好的呆着,没出任何意外。

“督师,”宋谨开口道:“我们怎么办?”

“冲杀过去,”楼子规冷冷地下令道:“不管是北胡人还是流寇,杀无赦。”

骑兵的制胜法宝,唯快不破,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这是战刀和铁蹄将敌人都杀死之后,楼子规才会考虑的事。

“是,”将军们齐声领命。

“将军,”京师城楼上,有兵卒跑上城楼,跟裴殷和陈鲁大声禀道:“南城来报,破虏军从西南方向杀出,他们已经跟流寇交上手了!”

“越国公府来勤王了?”陈鲁再次吃了一惊。

裴殷手抠着城砖,几乎将手指抠出血来,圣上昨夜刚走,楼子规和越国府的人马今晨就杀到了,圣上若是迟一夜再走,那,想到了这里,裴二爷将手从城墙垛口处拿开。圣上就算不走又能怎样?一辈子女扮男装吗?

“二老爷?”陈鲁看裴殷站着发呆,喊了裴殷一声。

“城里的兵,我们留下两千,”裴殷道:“剩下的兵马我们一人一半,陈兄带兵从南门出,我带兵从北门出,现在正好是两面夹击北胡人和流寇的时候。”

“可惜圣上已经,唉!”陈鲁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裴殷手按在了腰间战刀的刀柄上,冷声道:“我们先将北胡人和流寇解决了再说。”

陈鲁点一下头,带了自己的亲兵,匆匆下城点兵去了。

“二老爷,”有兵卒大声跟裴殷道:“乌霜铁骑杀进敌阵了。”

裴殷看向城外,银甲黑袍的乌霜铁骑如同黑色的洪流一般,冲进了北胡人和义军的厮杀场里。

“守好城池,”叮嘱了城上的兵将们一声后,裴殷带着几个亲兵下了城楼。

等裴殷点了兵马,冲出城门之后,李阁老和朝中的重臣们才匆匆赶到。一行人登上城楼之后,城外到处可见乌霜铁骑的身影。

“圣上若是不出城,这会儿就无事了,”有大臣小声嘀咕了一句。

李阁老听见这声嘀咕,抬手一记耳光打在,自己这个已过不惑之年的门生脸上,怒声道:“没生心肺的畜生!”

被打的官员挨了李阁老一耳光后,人就呆傻住了。

“若不是圣上出城,你以为京师城现在还在?”李阁老大声斥问这个门生:“你现在还能活着,是圣上救了你的命!”

官员赤红了脸,将头低下,不敢再言。

“楼子规,”李阁老重新面向了城外,摇头道:“安远远比奉州接近京师,他与破虏军同一天到,乌霜铁骑没有全力赶向京城。”

“许是路上耽搁了?”有大臣猜测道。

李阁老冷笑,圣上说楼子规不会来,老爷子相信空穴不会来风,楼子规若无二心,圣上绝不会说那样的话。

“督师,”方堂这时带着奉命藏身在流寇军中的王副将一帮人到了楼子规的马前,大声道:“他们是裴殷的手下。”

楼子规看向了王副将,问道:“圣上现在是否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