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客厅架好相机, 准备开始拍摄。

大橘轻轻勾了一下前爪,无声询问:走嘛?

目前看来大厅内的画虽然可怕,却没有其他问题, 这三人留在这里拍摄,只要不作妖肯定不会有事。

暮鸦点点头,趁着三人乒乒乓乓整理东西, 带头跑出客厅,出来是条走廊过道, 左边通往玄关和大门,右边前进则是一间长方形的展示用小厅, 墙上挂满了更加骇人的大型画作,一幅幅地狱景象在这里展开, 让人感到发自心脏处的恶心和眩晕。

展示厅很长,走到尽头才是向上的楼梯,感觉上似乎是故意要给所有进来的人洗脑,只有当他们接受了画作中的一切,才能继续前进。

好在猫的身高不够, 角度太过极端,根本看不清那些画的全貌, 自然不会受到影响。

楼梯到二楼为止,如果要去三楼必须通过二楼的走廊, 到整栋房子的另一头。

“咕咕。”鸽子提醒它们不要去窥探两边。

大橘:“……喵?”你这要求它喵的也太有难度了。

走道的两侧分别是舞蹈房和雕刻室,两间屋子与走道接壤的这面墙全都由透明玻璃构成, 舞蹈房里全是落地镜,雕刻室里全都是雕塑, 有半成品也有还未动手的纯石膏块。

“喵。”我都看完了啊。

大橘十分无辜。

咕咕:……

再一转头就发现暮鸦已经走到前面, 左右观望。

黑猫就在通道正中间蹲坐着, 伴随一堆石膏运动起来的“嘎吧”声,居然还能悠闲自在低头舔爪。

雕刻室里最先出现异常,那些石膏发出嘎嘎笑声,一个个开始往下落灰,关节处的白灰掉落,露出属于人体的血肉色彩,只是蒙着白灰,一时之间看不出是雕刻的作品,还是真的血肉之躯。

接下来是舞蹈教室,里面依旧是空的,可三面镜墙中却开始出现白色剪影,它们如真正的天鹅般优雅灵巧,翩翩起舞的同时,逐渐往这边靠近。

咕咕呆住。

大橘跳到暮鸦身后,“喵”:我左边你右边?

左边是雕刻室,右边是舞蹈室。

大橘不喜欢那种飘忽不定打不着的东西。

鸽子还在一脸的迷茫,两只猫已经开始行动,在橘色撞入雕刻室的同时,黑色阴霾同样冲碎了舞蹈室的玻璃。

冲进去的瞬间暮鸦便释放出黑雾,那些雾气附着到三面镜墙上,立刻形成斑驳状的黑影,看上去就像是这些镜子突然开始生锈一般。

镜子里的东西感受到了威胁。

舞蹈着向门口移动的白色影子突然转向,齐刷刷冲向房间中央的暮鸦。

它们来到镜子面前,冲破镜头,质感就像是一堆膏状的油块,正在争先恐后的被挤了出来,前面的还没有掉落,后面的就堆叠而上,将前面的向前退去,仿佛是每一节脖骨都被折断的天鹅颈。

三面镜子很快被堆出高高的尖角,这些东西居然还有包抄的意思,先一步向门口的方向退过去,很快就堵住了离开的路。

不过暮鸦也没有后退的意思。

黑雾入侵镜面的速度显然赶不上这些东西,它就换个做法。

更多的黑雾从它柔软顺滑的黑色毛皮中溢出,先是四散开来,又很快沉底,以比浓烟更加浓郁的姿态沿着地板快速蛇行。

凡是这种黑烟所到之处皆被它所感染。

地板上被划下漆黑痕迹,连诡异的纯白色膏状物都没能幸免。

当黑烟包裹住鹅颈似的膏块,黑斑便循着轨迹蔓延,将膏状物污染,本来柔软的部分变得坚硬,堆叠还在继续,可被染黑的部分失去了韧性,无法继续支撑,很快变脆,在重量增加的时候最终被压垮,破碎成小块的黑色固体掉落在地面上。

而在这过程中暮鸦只是在房间中央端坐着,微微高昂着它的脑袋,半眯着眼睛,以一种人性化而非猫咪的神态漠然地注视着一切的发生。

仿佛这一切与它无关,只是献给它的一次日常表演。

与此同时,在雕刻室内。

那是完全不同的景象。

鲜艳亮眼的橘色在纯白中横冲直撞,简单粗暴,直接将白色石膏撞了个粉身碎骨。

这些石膏有的断臂,有的只剩下半身,但大体属于人类的范畴,可那些落在地面上的碎块并不甘心寂寞,又嘎吱嘎吱的努力发出震动,就近再次融合,组合出异常畸形的东西来。

大橘回头正好看到一堆白乎乎不成人形的石块晃动着向自己前进,顿时倒起毛来,往后跑出去老大一截,直接顺着惯性冲上墙体,踩着墙面向后一个逆向飞撞,用浑身上下防御力最高的肉乎乎的臀部,直接撞在石块堆的“脸”上。

撞的石膏硬是飞出玻璃门,穿过走到,直接摔到了舞蹈教室里,暮鸦差点被砸到,好在它反应够快,及时跃回走道,刚好与石膏擦肩而过。

“喵。”你悠着点。

“喵嗷。”悠着了在悠着了。

大橘非常应付。

咕咕:……【鸽式目瞪口呆.JPG】

暮鸦却看住了鸽子。

准确的说,是鸽子身后上来的楼梯口位置。

咕咕:……?

鸽子转过头去。

一颗人头。

啊不,是一个人类。

那个叫做丁轶的男性人类蹲在楼梯口,正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看着它们三只动物,整个人都傻掉了。

暮鸦放出黑雾伪装成鬼面的模样,冲向丁轶。

“妈啊——!!!”丁轶惨叫一声,乱滚带爬的滚下楼。

暮鸦:“喵。”至少这样他们就更不可能上楼了。

也许是转头就跑呢?大橘吭吭着打了几个喷嚏,滚筒式抖掉身上的石膏粉尘,发出嫌弃以及催促的叫声:“喵嗷。”快点搞定这个我要找个地方舔毛。

石膏粉的味道可不好闻。

暮鸦往走道尽头寻去,它们的目标,咕咕的女主人小裘,应该在顶楼住着,小裘的眼瞳出问题后夜视能力为零,虽然屋内开了灯也无法缓解她对夜晚的恐惧,应该不会离开自己的卧室。

人对卧室、对床铺的感情,就像是鸟对巢穴的依恋。

有人认枕头有人认床,归根到底都是对安全感的需求而已。

小裘的卧室门没有关紧,暮鸦将那条缝隙挤开钻了进去,发现小裘正窝在被子里睡觉,也许是嫌弃灯光太亮影响睡眠质量,她还戴了眼罩。

咕咕飞了过去,停在床头。

它拍打翅膀的声音在寂静无声的三楼显得额外刺耳。

几乎是同一瞬间,小裘抬起了身体。

就,只是身体而已。

她的“起身”是以臀部固定在床面,开始将肩膀处向上撬起,起来的过程中脖颈挂在后面,几乎是到了要坠断了的程度。

还没等她的头部达到它应该在的位置,小裘的双手已经伸向床头。

咕咕:!?

鸽子大惊失色。

它想扑腾起来的时候已经迟了,在鸽子抖开翅膀的同时,一只□□涸后的颜料颗粒碎末沾满的手突然抓到它的眼前,直接将鸽子纤细的脖子掐在掌心里。

谁也没想到小裘的行动会那么快。

她眼睛上还蒙着眼罩呢!

怎么看见的?!

鸽子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小裘扯走,直接对着墙摔了过去。

黑雾在咕咕头破血流之前接住了这只被吓傻了的鸽子,大橘则跳上床去,橘猫并不需要特别的去做某些事情,它只是这么高高跳起来然后正常的落下去,让自己正好落在小裘的腹部附近,将她重新压平。

这,就足够了。

随着“噗——”的一下漏气似的声音,小裘嗓子里发出“呃啊啊!”的惨叫,那声音听起来和咕咕记忆里的并不相同,更像是破掉漏风的股风扇股出来的噪音。

混乱中眼罩掉落,小裘紧闭眼睛。

就在她闭眼尖叫的那么点儿时间里,黑雾已经涌了上去。

这些看似雾气的存在绝对有某种实体,很快将小裘的声音堵住,往体内渗入的同时形成如面具的黑色椭圆形,刚好盖在小裘的脸上。

椭圆形靠上的位置有两个圆孔,刚好对应小裘的眼睛,暮鸦跳上去,扒开小裘的眼珠。

那些鸟瞳已经变成鲜红色,也不再是聚集在人类虹膜该有的位置,而是四散在眼白上,各自看着各自想看的方向。

小裘的整个眼睛更像是一颗蛋。

更麻烦的是这颗蛋里面不只有一个生命。

过多的能量抽取让小裘身体异常纤细,刚才大橘判断失误,怕不是压碎了骨头。

“喵。”这可不算我的锅,她在被子里面我没看清楚。

大橘委屈坏了。

暮鸦:……

算了算了,治眼睛是治,再多治个骨头也只是治而已,对暮鸦的能力来说这两者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首先要先解决眼睛里面的东西。

暮鸦低头下去,用胡须接触面具,黑雾牢牢粘住小裘的眼皮不让她闭眼,暮鸦的鼻尖几乎触碰到了小裘的眼珠。

它缓慢呼吸。

不断抽搐挣扎的小裘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精神恍惚,灵魂几乎死去的小裘突然有了片刻的清醒,她感觉到温热的呼吸铺在自己的眼球上,还有一双有力的手,紧紧压在眼眶处,不让她闭上眼睛。

拿走它!

小裘几乎在尖叫,却痛苦的发现自己依然发不出声音。

拿走这堆眼睛!

“喵。”

猫低声叫着,安抚她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