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快到晚饭的点了,这鬼地方肯定没有外卖服务。

寒青是个法师,最强的那种,在因菲拉尔的死亡而疯狂之前他都备受尊重,一切生活起居都有人族王室专门送来的侍女和随从精心打理。

很难想象这样的人居然会蹲在连毛坯房都不算的水泥钢筋中,非常认真地在用电饭煲做饭,不仅认识油盐酱醋,还知道怎么用电磁炉烧菜。

熬嗷向暮鸦投去小眼神:这家伙比你懂。

暮鸦舔着爪子,不想理作死的汪。

没多少功夫寒青就搞出了正经的四菜一汤并端上大长桌——对,就那种中欧时期电视剧里会看到的特别特别长的从房间这头开始往那头去都看不到尽头的大长桌。

这样的大长桌上面还铺着手纺手绣手工编织的昂贵桌布,点着明亮却不耀眼的带着芬芳的鲛油蜡烛。

它就这么静静地出现在了水泥房子里。

从规划中的玄关开始,占领了巨大的客厅,一路伸到应该被落地玻璃保护此时却什么都没有到处漏风的室内阳台去。

寒青在阳台尽头的那个位置落座,并邀请他们坐下。

啊……

暮鸦好像听到了熬嗷内心的痛苦声音。

谁也不想在大长桌的首部顶着四面寒风吃着四菜一汤。

这太奇怪了。

“我想录下来发到网上,肯定会火。”熬嗷还在嘀咕这种暮鸦并不了解的事情。

一人一猫站在玄关处,隔着大长桌遥遥眺望尽头的寒青,有种即将翻越珠穆朗玛峰的艰难感觉。

顶端挂着铃铛球的荆棘探出来。

从寒青的手边试探着落在桌面上,开始沿着桌面攀行,用行动告诉他们,这鬼东西也就几米长,没那么难以跨越。

熬嗷:……

他只想原地向后,鬼地方连个门都没有,转头就能走。

倒是暮鸦似乎被铃铛声吸引了兴趣,它跳下熬嗷的肩膀,熬嗷伸手扒拉两下都只扒拉到空气,暮鸦已经落在桌面上,歪头看着金色的还挂着珍兽七彩飞羽的铃铛。

荆棘慢吞吞的带动铃铛左右来回,并且慢慢后退。

时不时突然加速一下!

黑猫的眼睛就逐渐明亮起来。

那边熬嗷无奈捂脸,这边暮鸦已经一个凶猛起跳,追着快速后退的荆棘,不过眨眼功夫就到了寒青手边。

“我很会养猫,对吧?”寒青笑着问它。

炸带鱼、红烧鱿鱼、洋葱牛肉、小葱豆腐、花蛤汤。

暮鸦看了看一桌子人吃的饭,还有那个大概特地现场压出来给自己用的银做的小盘子,矜持的蹲坐下来,并且很认真的摇了摇头。

它灵巧转身刚好躲开了寒青试图逗弄它下颚的手指。

“喵。”等你学会做猫饭再说这个吧。

“……喵?”……或者至少学会买猫粮?

寒青面带疑惑。

“你来到此间多久了?会用电磁炉也会用手机吧?”熬嗷走了过来,伸手把暮鸦放回自己的肩膀上,“没查过猫的饲养方法?”

他没直接说“你怎么还不去查查为什么你养的猫短命?”这种话,同时对于这家伙居然还不做功课的行为感到十分不满,因此并没有给对方什么好脸色。

目前看来这人很可能再犯同样的错误,而被他养的小猫的寿命依然将取决于它自身的体质。

熬嗷觉得这事情很悬。

此间里食物更加繁复多样,还有其他对于人来说十分美味,对于猫来说却有害的食物。

洋葱、巧克力、常见的咖啡茶类等等对于猫来说都不是好东西。

还有牛奶这种要看猫自己乳糖耐受度是否能承受,有的猫消化系统比较好就能喝,有的猫肠胃脆弱喝了就闹肚子。

熬嗷就想起自己刚开始开柴犬咖啡的时候。

最初他也吃了不少的苦头,总有些小家伙特别脆弱,就算打满了各种疫苗也依然难以避免受到伤害,等他发现小汪的身体额外柔弱的时候小家伙已经开始闹肚子,因为体质太弱差点就救不回来。

后来他就养成了不管新幼犬到底是什么体质,一律当脆弱的来对待,等它们长成了再由它们自己去探索身体的下限。

回忆起往事的熬嗷挠了挠暮鸦的下巴,并难得诚恳的劝了句,“多做做功课吧。养一个生命,无论是什么样的生命,那都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隔着猫猫,两只人形生物互相对视。

“猫不能吃这些?”寒青那模样看上去确实是无法理解这个,“猫不是什么都能吃的生物吗?”

想想那些跟老虎长着翅膀似的“猫”……

难道要从这里开始教?

熬嗷觉得头疼。

“我不负责这个。”他强调,并把暮鸦放回桌面上,“这是你的工作。”

暮鸦就拿尾巴打他的手。

它与寒青对视,“喵”叫道:我教你养猫,等你学会了怎么养猫,再去找你的猫吧。

寒青依然是那副挂着温和微笑的模样。

“如果我非要现在就去找它呢?”

此时熬嗷看出来了,这人笑的时候眼中没有什么笑意,所有笑容都是表面的,嘴角拉扯的幅度也是一样的,就让寒青的笑容表现出了某种扭曲和病态。

知道了住址,也许还知道了进入的办法,寒青确实可以直接冲进猫咖啡。

只是这种作死的事情嘛……

后果自负而已。

暮鸦动了动鼻尖仿佛露出了笑容。

“喵~”那就试试看~

任务目标是“让此人定下约定不可在此间为非作歹”以及“回收花钟”,如果能用和平手段正常交易达成目的当然不错,可若是这人不好相处,暮鸦也不介意回归传统。

它们这种存在遇到矛盾的时候第一反应当然是……

……打就完了。

谁赢就由谁来说话。

不听话的打死也算完成了“不在此间为非作歹”的要求,不是么?

也许是感受到了猫猫的杀气,寒青瞬间变了表情,拿起一张盘看上两眼,再扭头看看暮鸦,口中小声嘀咕:“说好的嘴炮打天下呢?”

暮鸦:……?

熬嗷认出了那是张游戏盘,巧的是这张盘他前两天还玩过,是主角从零开始建团,初期靠着嘴炮和Boss话多打天下的那种。

熬嗷:“……别拿游戏当攻略啊喂。”

他是真怕寒青又问“为什么不能用游戏当攻略?”,这种对话太中二病了,熬嗷自认不是那种二兮兮的汪,苟不住这种诡异的对话。

但寒青却轻描淡写的说“只是开个玩笑”,又显得过于欠揍了。

熬嗷皱起眉头。

他又看了看一桌饭菜,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记忆中的小奶猫吃的可是生食,而且就像大部分人所误会的那样,记忆里的寒青主要投喂小猫各种各样的鱼和虾蟹类,而不是更安全适合猫吃的瘦牛肉和鸡胸、鸡腿肉。

本来熬嗷只是以为寒青是在此间生活了一段时间,学会做饭也没什么,可配合上刚才刻意挑衅似的言语,就让他感到某种异样。

对猫一点都不友好的饭菜也好,故意挑衅似的话语也好。

简直像是故意为之。

“喵~”暮鸦轻盈地叫唤:他想跟我们的原型打架。

它们这种存在,所谓的“人形”和“兽形”都不过是伪装,真实模样往往在常人的理解之外,平时它们能很好地控制自己表现出自己喜欢的那个模样来,只有在情绪波动较大的时候容易失控,直接露出原型。

有些“除魔”的人类认为露出原型的魔物更容易战胜,遇到魔物的第一时间是判断能不能打,第二时间就是去挑衅一下。

以及,确实,偶尔会有“除魔”的人将它们误认为人类理解中的那种“魔物”。

“看来你对自己很自信。”熬嗷只能这么评价。

被当成魔物还是被正确认知这种事情熬嗷并不在意,暮鸦也无所谓,它们只是很久没有遇到敢跟自己挑衅的人族神官or法师or巫师or除魔者or僧侣或者其他什么类似的从业人员。

居然有点点的想玩。

“谁是猫咪咖啡店的主人?”寒青突然开口问道。

熬嗷和暮鸦秒懂。

寒青想要自己去找猫,想要随意进出猫咖啡,想要把里面所有的猫都撸起来检查一遍,这种行为注定无法被作为猫咖啡店店长的暮鸦所认同。

其他人也许只能试着去讨好暮鸦,或者干脆放弃,而曾经是某个世界人族第一强法师的寒青选择走另一条捷径——当他成功杀死占领某个领域的领主,自然就能自由进出那块特殊的领域。

“怎么办?你可不是战士。”熬嗷瞬间进入看戏模式。

暮鸦回头就给他一个充满嫌弃的小白眼。

谁说不是战士就不能打架了?

“喵~”过度自信也是种心理疾病,是无法正确进行自我认知的证明。

不知道暮鸦是在曾经去过的哪个彼界学来的心理知识,说的还挺头头是道。

“喵~”揍到他认清现实也算是正确的治疗过程。

浓烟似的黑雾猛地从暮鸦的肚下炸开,伴随它晃动尾巴的节奏,迅速填满了整个空间。

夜露清香,草药的气息,熏制烟草的味道,蛋白质烤熟后的香味,骨头烧到碎裂的声音,木头爆炸声。

从嗅觉开始到听觉,一系列的变化在逐渐炸开。

猫咪让人愉悦的“咕噜噜”也变成了野兽低吼似的滚轮声,又像是从另一个空间传来了巨兽的吟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