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叶席几人乘车返回夜倾城时,属于新年的喜庆气氛,已悄然在城内每条街巷中蔓延开来。

前世今生,叶席对于过年都没什么特别感触。在现世,还未跑出道观前,过年时节除了山下时不时会传来鞭炮声外,与往常生活并没什么区别,老道士比较传统,道观内虽然通了电,但也只限于电灯,并没有电视等电器,春晚是看不到的,冷冷清清。后来跑下了山外出打拼,电视虽然有了,春晚也看到了,但却没了相陪的人,便更冷清了。

来到异世,被牛二伯从山中带出来后,境况稍微得到了些改善,但也有限。牛二伯并没什么亲人,叶席当时又是个半大小子,两个男人的新年自然热闹不到哪去。也就是山里村民纯朴,知晓这点会找着各种由头过来窜门,说些喜庆话,再送些瓜果什么的,不至太过冷清。

到得如今,人数是逐渐变多了,身旁有了黄老与果梨两人,但双方只是合伙做买卖的关系而已,虽然随着相处时间渐长,交情变得愈加浓厚,但说到底叶席并不是黄家人。更何况这老的老,少的少,怎么看也不像是能热闹得起来的样子……

叶席觉得这次新年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意外。

不过事实却有点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别看黄宅人气不旺,却是真正的医道世家。而一般有底蕴的物事,各方面的礼仪规矩就不会少。

过年前三天,也就是叶席回来的那天,金斗医馆便正式对外封馆,不再营业。随后就是关起门来各种忙碌,清扫庭院、祭拜祖祠、购买贡品年货等等,很多事情明显都是在按程序走的,虽然繁杂,但黄老与果梨两人却也做的有条不紊,有时二秃几人也会过来帮手,也是熟门熟路,估摸着这些年也就是这么过来的。

今年情况有点特殊,因为多了叶席这个住客,当然要说多特殊那也是不可能的,无非就是年货多买一点而已,恩,还有就是多了个白工……同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叶席自也不好在旁干看着这一老一小忙碌,少不得是要撸起袖子帮衬的。

或许是因为有亲身参与的关系吧,看着逐渐焕然一新的庭院屋舍,以及亲手贴上去的门对喜联,不知不觉中,叶席竟对新年有了些许期待满足感。

值得一提的是祭拜祖祠时,叶席喝了杯茶,递来茶水的是半跪着的果梨,黄老在一旁捋须笑眯眯看着……

老实说,这杯茶叶席是不想喝的,因为他虽是果梨名义上的师傅,但双方却没有师徒名分。讲真,叶席也没有尽到做师傅的职责。只是一个小姑娘跪着给你敬茶,拒绝了未免也太不近人情。

终究是喝了。

当然这事看开了也没什么,只是一杯茶水而已,并不能改变什么。双方关系一如既往,恶趣味来了,叶席照常逗弄这早熟小姑娘。而对他这不靠谱的大东家,早熟小姑娘该翻的白眼,也依然会翻……

忙忙碌碌,得空偷闲。

终于,新年来了。

其实要说起来,异界的新年与现世的新年差别并不大,因为两者的文化背景、风俗习惯有相似之处,只是前者要更为繁琐,依规依据。后者则能简略就简略,除了一些基本的程序,其余都丢了。

所以更为准确的描述,应该是异界的新年与现世古代的新年差别不大。

比如放爆竹,比如吃除夕团圆饭,还有守夜……

临近傍晚时候,饭菜即将出锅,叶席却有些坐卧不宁,终于在看出的黄老开口询问时,叶席吸了口气,起身挠了挠头,歉意道:“我想出去一会,恩,半个钟头就回来。”

黄老没有多问,只是含笑点头。

“半个钟头,过期不候。”刚端着热腾腾汤菜进入厅堂的果梨也没问,只平静丢下一句,便反身端着汤菜再次进入后厨。

“放心!”余音还在厅堂,叶席人已经蹿出了大门外。

脚不沾地,穿行巷道。也就好在这时候巷道人家大多都在准备享用晚餐,并没人在外面闲逛,否则非得以为撞鬼不可,大过年触个霉头。

急速奔出老橡树巷道口,叶席左右看着比往常时候空旷许多的街道,不由皱起眉头。他去的地方有点远,得打车才行,但这时候还出来跑生活的马车,自然是不多的。

就在叶席准备徒步走去街道口,碰碰运气时,一道讶异声忽得从旁传来,“咦,这不是叶大夫吗?”

叶席转头,就见一辆普通黑棚马车驶来,驾车的魁梧大汉有点眼熟,正望来这边打着招呼。随即后方车厢帘布掀开,熟悉的中年沧桑面容,看着叶席,也是有些愕然。

“黄堂主?还有……墩子哥?这么巧啊!”

来者正是黄老的儿子,果梨的父亲,原血刀堂副堂主黄济怀。至于那驾车的魁梧大汉,名唤墩子,黄济怀的亲卫,那晚血刀堂残兵被围剿突围时,叶席与他照过面。

“哈哈,可不敢当叶大夫这称呼,您叫我墩子就行了。”魁梧大汉憨厚大笑,随即摆手解释道,“这可不算巧,我们是专门来这的,实际上每年这时候堂主都会来,一直等到子时守完夜,才会离开……”

叶席闻言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心中不由暗自感慨。黄济怀每年都会过来守夜,但从果梨的态度可以明显看出来,他是不受欢迎的,估计连门都进不了……应该是在附近的巷道里吧,坐在车厢中,听着黄宅里传出的爆竹声,默默陪着守夜,又默默离开……

“让你驾个车话那么多!”走下车来的黄济怀皱眉瞪了魁梧大汉一眼,随即转过头来,笑着拱手行礼,“叶大夫,既然碰上了,那黄某先在此向你道贺声新年大吉!”

顿了顿,打量了下,面露疑惑,“叶大夫这是要出去?”

“黄堂主,还有墩子哥,新年大吉!”回礼,叶席点头,“恩,有点急事,不得不出来一趟。”

“既如此,那耽误不得,让墩子送你吧。”黄济怀闻言也不多问,直接摆手邀请。

“这……”叶席闻言心动了,又有点不好意思,看着马车郝然道,“我只借匹马行不行?”

黄济怀大笑:“哈哈,看来叶大夫是真有急事……墩子,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马索解下来。”

“哦哦……”

普通马车也就一匹马而已,卸下来,只剩个光秃秃车厢,自然是跑不动的。叶席摸了摸鼻子,愈加不好意思了,只觉得自己像个拦路打劫的。

不过等墩子手脚麻利的将缰绳递来时,叶席还是接了,翻身上马,抱拳:“谢了,黄堂主!”

黄济怀不在意摆手:“客气,小心些,不要让巡街衙役看到,不过这时候他们应该都回家了才对。”

原则上来讲,城内是不允许纵马狂奔的,不只是夜倾城,哪个城市都一样。当然,这问题可大可小,一般来讲只要不倒霉撞到巡街衙役,就不会有问题。

点了点头,叶席一勒缰绳,嘶的惊鸣,宛若离弦之箭般纵马奔出。

这时候的街道真的很空旷,基本不见什么行人车辆,这也就是叶席敢说半个钟头就回来的缘由。劲风扑面,隐隐的,有连串爆裂声遥遥传来,也不只是哪个性急人家这会就点燃了爆竹,声音即清脆,又因距离变得沉闷。

向西、向西,越过城中心,继续向西……

西城区某条街道上,一小队巡街骑兵慢悠悠的从个巷口中转出,左右环顾,四下无人。

“队长,这连个鬼影都没有,我们巡什么啊?”

“哈哈,廖老三,知道你新娶了房美娇娘,是不是按耐不住想回去了。”

“放屁!大过年的,难道你不想早点回去?”

“嘿,我还真不想。左右都一个人,回去也没啥意思,对了,听说今晚东城花楼那边有什么活动,叫吟诗度新年,谁与我同去见识见识?”

“哟,李哥你还懂得吟诗啊?”

“听话听音,**他会,诗会不会就不好说了。”

“哈哈……”

笑闹声中,那驭马走在前方的队长看着空旷旷街道,也是摇头道:“兄弟们的意思我懂,这样吧,巡完这条街,我们就地解散。”

一众骑兵闻言顿时欢呼起来,大过年的,如果能早些回去,谁愿意在外面喝西北风啊。不过就在这时,一阵宛若密集鼓点的嗒嗒马蹄声蓦地从远方传来。

“恩?”一众骑兵闻声不由都是皱眉,职业态度什么的先放在一旁不说,他们即是巡街骑兵,那当然听得出来如此急促马蹄声,不可能是拖着笨重车厢,只可能是有人在城内纵马狂奔。

“他娘的,这是哪家纨绔大过年的还在外面遛马玩?”

前面说过的,城内纵马狂奔的问题可大可小,这大小的度量就掌握在巡街差吏手里,普通人纵马那基本就是大事,不榨得倾家**产不算完。所以一般来讲,也很少会有普通人敢这么做,只有那些个富家贵族子弟,才会这般肆无忌惮,因为即便出了事,也不会有人敢拿他们怎么样。

“队长?”

“拦一下吧,先看看来头。”那队长眯眼望着马蹄传来方向,挥了挥手,一行骑兵了然散开,挡在街道之上。

“来了……干,这么快!”

确实很快,前一刻方才转过街角,后一刻便再次提速奔至近前。那队长见状皱了皱眉,驭马上前,沉声喝道:“来者下马,我们是西城区乙小队巡街……艹!”

话未说完,马蹄更急,那队长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马上之人模样,便觉阵飓风迎面呼啸而来,刀片也似的,忙不迭滚鞍下马,险险避过,再一扶正头盔惊魂未定转身,后方那十余散落骑兵也没好到哪去,先是连声呵斥,随即看着对方速度不减好似要生生撞上来,慌忙控马避让,惊呼四起,乱作一团。

而那道狂奔骑士则趁着这混乱功夫,轻而易举便穿透防线,看也不看他们,挥鞭扬长而去。

“他娘的,追!太嚣张了,追不上谁也别回家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