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安失剑的消息并没有多少人知晓,其中缘故,要从失剑之人的身份推断。

江湖之人,虽然知道,身份地位果然如此,并无法向外传达。

可仙门之人,为何也没有消息呢。

是因为丢了剑。

姜矣一开始以为那些飞去客栈的剑只是普通的剑,可若是那把剑呢。

心中那把,与修行之道共存的,灵识剑。

……

胡庆说完这些,压低了声音对姜矣说:“我觉得那掌柜说的是假的。”

姜矣终于有了反应,她说:“你先回去,我出去一趟。”

如果修道者失去灵息剑,灵识枯竭,便会陷入昏迷,直至死去。

如果真如姜矣所想,她现在必须立刻去破除那把剑,不然刚才那些人可能会死。

姜矣推开客栈的门朝外走去,没有发觉楼下投下来的目光。

她站到方台前,目光扫过巨剑,仔细观察发现,剑身上有绣痕,周围的红气相比方才从客栈望去微弱了许多。

她不喜欢太过麻烦的东西,阵法也在其中,于是抬掌引起四周灵力,想直接与它较力。

但就在灵气涌现将要触碰时,姜矣背后传来一道声音:“没想到第一个发现这里的人是你。”

她回头,站在面前的,正是方才回屋的谈掌柜。

“以你的实力,并不能撼动我。”

谈掌柜似乎在奉劝她知难而退,他已经隐约察觉姜矣的境地,但想必那邪阵加持,他有十足信心。

“殊死一搏。”姜矣有四成把握,却有十成信心。

不料谈掌柜听后反而笑出了声,他整个人看上去极其温柔,像是商人的一贯作风,并没有邪气傍身,不知处于何种目的盘踞此地,加害诸人。

他见姜矣抬手之间召出一把富有灵力的剑,眸中闪过惊异,却并没有动手,而是说:“何必至此,你我本无渊源,既然它无法吞噬你的剑,与我所行之事,也便无所关联……”

他说到一半的话突然止住,目光终于不似刚才的温和,反而有些阴翳,他勾起一抹怪异的笑,问姜矣:“灵息剑,你都听到了?”

……

姜矣方才从客栈走到方台的过程中,越靠近巨剑,越听到一些杂乱的声音。

[她还是来了。]

[唉,后生可畏,我们都已经是过去了。]

姜矣第一次听见这个声音,是在踏入芜安城的第一步。

那时那些声音,告知了她许多东西。

[修习苍生道的纯脉剑骨?]

[怪哉,天生的至神之骨,至道之体,怎会有如此脉象?]

[可她虽然灵息化体,但为何灵息如此薄弱,看上去好弱,能行吗?]

[呸,若不是她能化剑到这种境地,哪里能听到我们说话。]

[她看上去才十六岁,这,这是天道所予啊!]

[唉,已经过去多久了,上次见到这般之人。]

然后他们突然开始劝姜矣。

[快走吧,小姑娘,这里虽然无法掠夺你的灵识剑,但也绝不安全。]

[万一她能实现吾等愿望呢……]

[噤声!你疯了吗,她这般年纪,又无旁道加身,对上步谈危那小子可就完了!]

能听到这些剑灵之魂的话,绝不是人人都可以。

姜矣自习剑道起,便有召剑之能,纵观古今,尚无出现第二人。

灵息剑,与修道者灵识相关,常人要数十年如一日,方可化出一剑。

而修仙界,也只有寥寥无几的天才,各门派的先祖大能,才会用灵息剑作为随身配剑。

张云别之辈,也能化剑,不过更多人不愿去用灵息剑,因为他们无法发挥毕生威力,灵息剑本身又脆弱不堪,所以当今仙门并无多少人用灵识剑。

而薛眉之辈,虽用剑,不过更多是体修,因为他们并无关于灵识剑道的功法典籍。

也因此,凡以灵息剑破天下者,修仙界都奉为楷模,至今传颂,而当中失败之人,都将寄于剑灵中,随剑本身流荒千野。

只有同为剑道且持灵息剑者,才能听到他们的声音。

姜矣从他们的对话可知,上一个人,应该是现在的谈掌柜。

谈掌柜,姓步,名谈危。

步谈危也曾以一己之力企图破了这剑原先的阵法,救出这些前辈被禁锢的魂体,不过最后以失败告终。

他是修仙界的人,似乎被人追杀。

步谈危的灵脉荒废,再也无法医治,后来似乎发生了什么,使他改变了心智,将周围镇压巨剑的篆文修改成更具有攻击性的阵法。!

所以姜矣那句若行苍生,未必以剑,即使在说自己,也是在说步谈危。

虽然不知他为何改变注意篡改邪阵,但自姜矣踏进客栈时,便是要破此剑。

因姜矣所需一个答案,因姜矣所行苍生道

她今天必须破了这个比想象中更加棘手的阵。

步谈危面色不似刚才从容,知晓姜矣听过那些剑魂的话后,也放弃了劝说她的打算,他取出一把普通的剑,仍用一副温和的声音开口道:“那便与我一战。”

步谈危的剑并无特殊,只是借助邪阵凝聚的威力后,通身萦绕血气,步谈危挽了一个剑势,猛然朝姜矣袭来。

姜矣凝神,提剑迎击,两剑碰撞后,周身掀起巨大的气流。

姜矣的剑术,是自幼实打实练出来的,她清楚在剑的哪一寸使力合适,于是刻意压腕,将对方的剑下压三分,而步谈危,即便没有轻敌,却仍不得不惊异于她的内劲,只好向后撤步收力,挥剑挡出麻劲,而后再度迎上。

步谈危的剑招很乱,似乎是武功杂学,但每一招都用的很精湛,恰到好处的分寸,让姜矣难以分辨,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几曾何时,他也是剑道之中的佼佼者。

姜矣沉稳应对这些剑招,面上没有半分慌乱,找尽机会拆召,如此百招,才感到有些吃力,而对方无亏损般涌现的血气,令她眉睫颤颤。

如此拖下去不成办法,她会输。

她必须找到破绽。

无奈之下,她用了一招追念:“怀息。”

姜矣将剑上抛,随机怀息剑化作数道灵光,俱朝步谈危袭去,步谈危灵脉亏损,即便有邪阵加持,召动剑本身就要运转灵识,此时给他带来沉痛的眩晕之感。

一个晃神,姜矣的剑气将他掀翻在地。

“……”姜矣慢慢眨了下眼睛,由于灵息暴虐,她使用引诀的剑法会给自身带来不适,使她的意识也稍有迟缓,就在此刻,姜矣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心,觉不妙,正欲转身,却被一剑刺入肩胛骨。

她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只感到肩上传来钻心的痛意。

姜矣。咬牙已见后,步谈危抽开剑,后退两步,说:“反应很快,但灵息亏损太快,实在难成大器。”

步谈危以为姜矣的灵息短浅,只够用一招剑诀,便难以支撑。

姜矣闭了闭眼,忍住伤口的不适,艰难与他对招。

但邪气入体,和姜矣本就暴虐的灵息发生反应 使她连连败退,处于下风。

步谈危的剑有几次划上她的后颈,却被她堪堪避开。

姜矣感觉头脑愈发昏沉,伤口失血过多,体内紊乱,她知道自己随时要倒下了。

她被步谈危的剑柄打在地上,到难以起身的程度,最终强忍着痛苦,艰难的扯出一句话:“怀息,万,仞,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