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秒对上白芝芝泪意盈盈的眼, 心脏陡然一悬。
“凌简越不该因为任何人变得卑微，我要守护我的光。”白芝芝柔中带着坚毅，下定决心道。
“姜秒，抱歉。”
姜秒的思维处于卡壳状态, 跟不上白芝芝话锋的转变,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
“——啊——”
白芝芝一声尖叫，站立不稳, 后仰跌入身后的湖水里。
水面发出闷厚的“扑通”声, 四起的水花溅到姜秒的身上。
她完完全全地傻了眼。
别墅那边有人听见声音，赶忙叫上大家过去看看，凌简越听见是与姜秒有关的事, 当即紧张地站起身。
人工湖并不深, 大概只有一米不到。白芝芝扑腾了几下，勉强站起来, 湖水及到她腰部位置，她上半身湿透，头发连连往下滴水。
姜秒仍处于木讷状态，尚未完全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
其他人赶过来，见到这情形, 皆是困惑。凌简越看到姜秒没事, 松了口气，又看到湖里的白芝芝，他蹙起眉头。
唐星俊：“靠，什么情况？”
裴凯二话不说跳进湖里，把白芝芝抱上来。
“芝芝, 你没事吧？”裴凯声音里流露出焦灼, 显出比所有人更甚的担心。
白芝芝浑身挂满冷水, 又是半山上的低温夜里，她打了个喷嚏，身子开始瑟瑟发抖。
裴凯顾不上其它，打横抱起白芝芝往别墅走，边喊苏子瑜：“子瑜，你去拿条毛毯。”
“哦哦。”苏子瑜撒腿往回跑。
其他人陆续跟上。
“怎么回事？”凌简越问姜秒。
姜秒回过神，隐隐猜到白芝芝的意图，她处于巨大的震撼中，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她头次经历这种事，她的心里还有一丝侥幸，也许白芝芝真的只是脚底打滑不小心掉湖里的？
凌简越见姜秒神色不对，没再追问，拉着她的手回别墅。
裴凯把白芝芝抱到沙发上，苏子瑜找来毛毯，裹在白芝芝的身上。
“芝芝，发生什么事了？”裴凯不放心，依然搂着她的肩膀。
白芝芝明显是哭过的模样，泪水又一次涌出眼眶，她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她蜷缩在沙发里，把脸埋进毛毯，声音抽抽噎噎：“姜秒……把我推到湖里。”
众人纷纷变了脸色。
凌简越拉着姜秒最后赶到，大家把目光定在姜秒脸上，气氛凝重。
姜秒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
“姜秒，你为什么推芝芝？”裴凯愤怒。
姜秒比自己想象中冷静，在走过来的这两三分钟里，她预想过现在的情况。如果白芝芝真的栽赃她，那么姜秒百口莫辩。
因为在座的都是白芝芝多年的好友，他们一定无条件站她。
姜秒相信，就是凌简越也一样。
所以她放弃无用的解释。
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分就分。
“姜秒，你为什么不回答？芝芝到底怎么得罪你了？”裴凯瞋红眼。
苏子瑜：“姜秒，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凌简越的脸色异常冷沉，薄唇紧抿，周身泛着寒意。
“我什么都没做。”姜秒就这一句话。
与此同时，她想把手从凌简越手里挣开，因为也许下一秒他们就要针锋相对。
凌简越却将她手攥得更紧，不肯放开。
“芝芝，是姜秒把你推到湖里的？”凌简越平和地问道。
白芝芝依然把脸埋在膝盖处，点点头，哽咽地“嗯”了一声。
所有人用目光审视姜秒，他们没人怀疑白芝芝在说谎，白芝芝也是利用了这点。
姜秒想，行了，就这样吧。
等下凌简越和她翻脸，她还能得意地朝他吼一句：凌简越，你果然不可能永远都是对的。
然后大家拜了个拜。
这么一想，姜秒还觉得挺过瘾。
“你们先回避一下，这件事我来处理。”凌简越沉着冷静道。
姜秒知道，凌简越是给她留点体面，让她不在众人面前难堪。
大伙都很识趣，苏子瑜引人往花园去，裴凯坚持要留下来，唐星俊也留了下来。
起先哄闹的别墅里，现在只剩他们五人。
唐星俊冷脸：“简越，你拿个态度吧。”
话中意味不言而喻。
朋友和女友，选一个。
姜秒做好了随时与凌简越决裂的准备，她甚至已经开始考虑这边能不能叫上回去的出租车。
“姜秒做不出这事。”凌简越语气疏淡道。
姜秒怔住，倏尔望向他，不敢相信他会站在她这边。
白芝芝忽然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凌简越，充满不可置信。
裴凯和唐星俊同样是无法理解的神情。
裴凯怒道：“简越，难道你觉得芝芝会说谎吗？”
唐星俊：“简越，你不是真成恋爱脑了吧？”
凌简越的情绪无波无澜，淡定又从容：“我不是因为姜秒是我女朋友，我才替她说话。”
“我有我的判断。”
他的语调和情绪一样稳，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这一刻，姜秒的心脏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
她看到了凌简越的魅力，成熟，理智，是非分明。
“芝芝，姜秒为什么推你？”凌简越耐心问她。
白芝芝的脸色发苍白，尽管心里清楚大局已定，面上却还是忍不住再搏一把，她不能甘心就这样。
“她怪我把之前她和其他男生单独吃饭的事告诉你，她说我多事。”白芝芝没敢看凌简越的眼睛，藏在被子里的手，指甲紧紧嵌进肉里。
姜秒这才知道，原来她和陆坤一起吃饭的事，是白芝芝告诉凌简越的。
“芝芝，我从来没和姜秒提过那件事是你说的。”凌简越回答她。
谎言顷刻间被粉碎。
白芝芝的情绪瞬间失控，眼泪夺眶涌出，声音跟着激动起来：“对，是我撒谎了！我就是不能忍受你为她低声下气的模样！”
“凌简越，你就不可以喜欢别人吗？”
“你那么好，姜秒这样对你，她根本不配得到你的喜欢！”
白芝芝接连吼出肺腑之言，事情已经糟糕至此，她再也无所顾虑。
“凌简越，我喜欢你。”
说完这一句后，白芝芝嚎啕大哭，所有努力伪装的坚强都溃不成军。
本来，她是要把这份心意永远埋藏起来的。
周遭寂静得落针可闻，唐星俊和裴凯的神情比刚才更为震惊，对于事态的陡然扭转，他们不知该作何反应。
虽然凌简越当下判断出真相，但姜秒心里一点没有痛快的感觉，甚至还很窒闷。
她不怪白芝芝，她理解白芝芝想守护凌简越的心理。
对白芝芝而言，凌简越是救赎她的光，她想以自己的方式捍卫她所珍视的人，哪怕用错了方法。
静谧了几分钟之后，凌简越沉重地开口：“芝芝，我们的关系就到此为止吧。”
“所有的关系都要有个分寸，你越界了。”
就算是再好的朋友，凌简越也不能接受。
这话姜秒听着很耳熟，原来他真的会严格遵守原则。姜秒在这一刻彻底相信，凌简越是有原则的人，与人的关系泾渭分明。
不与前任做朋友。
不接受好友间有暧昧。
理智得可怕。
白芝芝伤心斐然，脸埋在被子里哭得肩膀跟着颤抖，她没有说挽留的话，因为她了解凌简越，多说任何都是徒然。
唐星俊和裴凯也没有劝解，他们清楚这事已成定局。
“你们照顾好她，我先走了。”
凌简越说完，拉着姜秒往外走，他大步流星，面色阴沉，显然心情不悦。
以这种方式失去一个朋友，他很遗憾。
在走向停车处的路途中，姜秒清楚地看到，凌简越掏出手机，利索地删了白芝芝的联系方式。
杭小竹说过，分手的当天，凌简越就删了她的微信。
他可以绝对仗义，也可以绝对绝情。
姜秒毫不怀疑，等他和凌简越分手的时候，她也会享受到这种“待遇”。
坐进车里，凌简越马上发动汽车驶离，绕着盘山路往下开。姜秒的余光注意到，他握着方向盘的手臂极用力，以致胳膊上的肌肉线条紧绷，指骨硬朗突显。
姜秒第一次在他面前，有点儿不敢说话。
今天发生的事，实在太糟糕了，她心里面也很乱。
车开到山下的平路上时，凌简越靠边停车，从扶手箱摸出一盒烟：“我下车抽根烟。”
他心里的郁闷难以疏解。
姜秒从后视镜中看到，凌简越站在路边拢火点烟，他的身影模糊在夜色中，烟雾旋绕散开，忧郁迷蒙。
姜秒感到压抑，她推开车门，走去凌简越的身旁。
“抱歉，发生这种事。”凌简越开口。
一旦开始接受他也许是个不错的人这种设定后，姜秒发现，凌简越很温柔，很会照顾别人的情绪。
比如，他知道白芝芝做错事，让其他人离开，给白芝芝留够体面。
再比如，明明他现在也很心烦，却还会考虑到姜秒的感受。
“其实我倒没什么。”姜秒说真的，“我不讨厌芝芝。”
因为她不是反派。
凌简越没有说话。
“你一直都没发现白芝芝喜欢你？”姜秒好奇。
“我知道。”
绝大多数同龄人的心思，凌简越基本一眼就能看穿，何况他与白芝芝认识四年多。
“芝芝是个聪明人，她清楚我的态度，也一直在小心翼翼地隐藏心意，我就睁只眼闭只眼。”
白芝芝的情况毕竟特殊，凌简越尽量照顾她的情绪。
“不是我的话，你们应该还能继续做朋友。”姜秒不确定自己有没有错，可心里是有些自责。
“与你无关。”凌简越态度明确，“谁的错就是谁的错。”
姜秒明白，他站的是理，不是她。如果今天真是她把白芝芝推下水，凌简越肯定不能容她。
“幸好你没有告我，是白芝芝看到我和陆坤在一起，不然我今天背定这黑锅了。”姜秒感叹。
“不会。”
凌简越侧头看向她，唇角扬了下：“我说过，我看人很准，你做不出踩到我原则的事。”
这句话代表他的信任，可姜秒听来，心里不那么舒服。大概凌简越自己都未意识到，他偶尔的话里话外过于自信，也或许是众多成功的经验促成了他的骄傲。
“凌简越，你不要摆出一副轻易就能看穿我的模样。”姜秒直接表达出她的不满。
凌简越蓦然笑了，反问道：“难道你要我假装不懂吗？”
在姜秒表达更多的不满之前，他揉了把她的头发，然后牵起她的手，走过去帮她拉开副驾的门。
“姜秒，我这人很简单，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凌简越将胳膊搭在车门上，看向她的眼神宠溺有加，“你不需要猜测我。”
他在告诉姜秒：只要你想，我可以让你很了解我。
姜秒的心跳再一次不受控制，她底气不足地反驳了一句：“谁要猜测你。”
她的脸颊慢慢发烫。
这些异样的感受，在她之前的十九年人生中，从未体验过。
凌简越将她送回女生宿舍，姜秒下车的时候，他也跟着下车，去后备箱拿出一份手提袋。
“上次见你挺爱吃杏仁饼的，我让人从澳门又寄了点过来。”凌简越递给她。
姜秒愣怔地接过，心里涌上一股暖流。
他好细心。
“别想太多，回去好好休息。”凌简越嘱咐她。
姜秒“嗯”了一声，往宿舍楼门走去，迈进大门之后，她回头望去。
凌简越还站在原地，朝她懒懒地抬了下手，笑容也很散漫，痞痞的样子。
姜秒晃了晃神，随后转身上楼。
一直到睡觉前，她的脑海中反复播放今晚发生的事，白芝芝说的那些话，在姜秒心里来来回回地撞击。
她自觉多少有点冤枉。
白芝芝说凌简越因为爱情而变得卑微，姜秒不认同这句话，她承认凌简越包容她之前的无理取闹，但他并没有卑微过。
面对姜秒的冷淡，凌简越一直保持原则，他不会低声下气地哄她，不会说腻歪人的情话，甚至很少主动联系她。他仅仅只是表现出，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待一份细水长流的感情。
凌简越的理智和骄傲凌驾于爱情之上。
作者有话说：
芝芝算不上是反派，都市篇还会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