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寻找(三)

这下那位任大夫实在有些于心不忍,上前安慰道:“这位大嫂休要啼哭,天下之大,奇人多有。这伤我虽然无能为力,可保不齐别人就没有办法。我认识几位名医,手段俱是高妙,不如我介绍你们去那边试试。另外我还可以开幅方子,你们回去按方抓药,虽然不能根治,但对这位大哥之伤也不无好处。”

没想到她话未说完就被拓跋玉摇手打断了说道:”大夫你不便安慰我等,上官医馆远近驰名,方圆百里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如今连您都没有办法,别处亦可想而知,生死有命,说来都是我家相公自己作孽,哪里还敢麻烦别人。我等就此告辞。“说罢拽着褚桀就往外走,走了没几步抬头看了一眼大厅中的那幅画像,不禁感慨道:“神农,神农,昔日你遍尝百草为救世人,天下医家以你为楷模。可如今我相公命在垂危而不能救,我家破败在即而不能补。所谓“妙手仁心,救死扶伤”,似此良医如今更往何处去寻啊!”说到最后居然声泪俱下。

这下那位任大夫是再也看不下去了,她为什么不救褚桀?是不是如同拓跋玉所想是因为怕得罪峨嵋派而不敢接这烫手的山芋?其实九尾灵狐只猜对一半。这伤她确实能治,之所以不救是因为不知褚桀的根底,之前说过峨嵋派这些年来行侠仗义,扶危济困,为武林正道人心所向,在普通百姓中也是颇受拥戴,尤其是西川一带对于峨嵋子弟更是奉若神灵。之前这位任大夫一眼就看中褚桀之伤为峨嵋派所致,而且出手之人还是个高手,心中不禁起疑,心说此人平白无故如何被峨嵋高手所伤?万一其是汪洋大盗,采花**贼,自己若是一救岂非助纣为孽了吗?可褚桀所受外伤还则罢了,可偏偏他受伤之后强运内力累积脏腑,若不及时医治,轻则残废,重则残废,所谓医者父母心,这事颇为这位任大夫感到左右为难。最后虽然一咬牙决定将二人送走,可其内心依旧颇感愧疚。这一切恰好被拓跋玉刊载眼里,于是顺水推舟,来了这么一出苦肉计,赌得正是大夫的医德人品,没想到对方果然中计。这位任大夫宅心仁厚,自幼又得师傅教诲,颇以“妙手仁心,治病救人”八字为己任,此时被拓跋玉最后这几句一激,顿时唤起了她医者的良知,心说:“任臻,任臻,这般见死不救你于心何忍?罢,罢,罢,管你什么好人歹人,在医者眼中只有病人!”思想到此她赶忙高声叫道:“二位慢走!”

“大夫还有何事?”拓跋玉闻言当即回头说道。

“二位且请留步,这伤我们或许还可以想想办法。”

“大夫,我知道您是一片好心故而出言安慰,这伤我们前后看了五,六个有名的大夫俱说无能为力,这也是运数使然,无可奈何。我们丝毫没有怪罪旁人的意思。”拓跋玉见状知道对方已经上钩,心中暗喜,索性又极力一激。

这位任大夫为人至诚,当下说道:“大嫂切莫误会,其实这伤也并非无法可医,只是要费一番功夫,故而刚才我也拿不定主意。救死扶伤乃医者的责任,既然二位如此可怜,故而我想勉强一试。”

“这么说我相公有救?”

“十成十我不敢说,可七,八成的把握还是有的。”

拓跋玉闻言心说干脆趁此把戏做足,于是当即翻身跪倒,说道:“若能如此大夫对我家恩同再造啊。”说罢便要下拜。

“大嫂不必如此,快快请起,这乃是我份内之事。”任大夫闻言赶紧相搀,拓跋玉又啼哭了好一阵这才缓缓站起。此时的笑阎罗早已看出了其中玄机,不禁暗自好笑,心说“媳妇演得可真像,如果不是心中有数连我也险些被瞒过,难得她哪里来得这幅急泪。”他却不知拓跋玉一个弱质女流闯**江湖何其不易,能有今天这样的地位也不知付出了多少艰辛。

任大夫安慰好拓跋玉,于是又重新为褚桀诊治了一遍,最后说道:“阁下筋骨强健,异于常人,原本这外伤倒也不重,加上之后施救得当,处理及时,恢复极快。可是你不敢再重伤之后再强运内力,结果如今伤及脏腑,如医治不得其法,非但武功日后难复原状,甚至还有致死致伤的可能。”

“那依大夫之见应当如何?”拓跋玉问道。

“这种伤情我也是第一次遇见,假如操之过急反而适得其反,必须一边服药一边加以针灸推拿之法,二位若是信得过在下的医术,最好能在这里住上几日好让我慢慢医治。”

“只要我相公能够痊愈一切全听大夫安排。”拓跋玉闻言心想褚桀在江湖上的仇家太多,如今听说他身受重伤,难保不会趁机下手,这里地处偏僻,假如能躲在这里养伤也是个上上之策,于是当即应允。

“好,师弟,你把咱们东屋收拾一下,让这两位在此居住。一会儿我再开一张方子,按时服用可以助你早些恢复。”由于平日经常遇到一些疑难杂症的病人,病情非朝夕所能治愈,所以医馆特异留出了几间房间专门给病人居住。由此褚桀二人便在这桃花村停留了下来,若说这位任大夫医术倒也了得,短短数日褚桀的伤情就大为好转,只是这个病人出众的体质以及怪异的内力还是让任大夫颇感意外,渐渐觉得这夫妇二人绝非等闲之辈,可一来自己是个大夫,只管救病救人,二来一时间也看不出二人有何歹意,所以这些日子大家倒也相安无事。

褚桀生性好动,伤势略有恢复就开始东游西逛,很快就与村子的孩子打成一片,尤其是医馆的那个小童寄奴,没几天二人便混得如同老友相似。这一日治疗结束,拓跋玉外出采买东西,任大夫在整理脉案,褚桀左右无事就与寄奴坐在走廊上闲谈,正此时之前卖柴的那汉子又来了,寄奴赶忙上前招呼,这一阵子褚桀也与这汉子照过几面彼此也算熟悉,见面微微点了个头,也不说话。褚桀假装自顾自的闲晃,可眼神却不住偷偷打量这个汉子,看他皮肤黝黑,面相憨厚,似乎就是个寻常可见的山野樵夫,可褚桀内心却深深觉得此人并不那么简单。

“寄奴,刚才那位大叔听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吧?”那汉子卖完柴刚一走,褚桀就开始套起了寄奴的话。

“哦,听他自己说似乎是南阳人士。”

“那怎么跑到这桃花村来的?”

寄奴答道:“这吴大叔原本是做买卖的,两年前经过湖北,正巧遇上白莲教为乱,结果遭人抢劫,当时他身受重伤,人事不省,昏倒在山路之上奄奄一息。正巧那时我师傅前往湖北采药偶然发现了他,见其可怜,就把他带回来医治,总算是救回他一条性命。之后吴大叔就留在此地打柴为生。”

褚桀一乐,摸了摸寄奴的头说道:“你小子怎么这么清楚?”

“当年师傅前来采药时我就跟在他身旁,整个过程亲眼目睹,如何有假?”

“原来如此,平日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小女孩又是怎么回事?”

“哦,你说阿夏啊。说来她的身世也颇可怜,小时候父母就先后去世,无家可归,村里的父老看他可怜就东家一口西家一口的将她抚养至今。两年前吴大叔来了之后见她也是孤单一人可能是觉得同病相怜吧,于是就主动承担起了照顾她的责任。说来也怪,阿夏从小就特别认生,很难与外人亲近,可偏偏与吴大叔感情极好,如同亲生父女相似,大家都说他俩前世可能有宿愿呢。”

“哦,看不出这位吴大叔心肠倒是不错。”

“嗯,谁说不是呢。起初大家见一个外人来村里对他都有些戒心,可这位吴大叔为人忠厚,踏实肯干。见谁都是笑呵呵的,别人家要是有事需要他帮忙,他都绝无二话。天长日久接触下来大家都说他是个难得的好人,也就不拿他当外乡人看待了。”

“那他家里人这两年就没来找过他?”

“没有,听他说自己是个单身汉,并无妻子儿女,父母也已身故。总之很少听他提到以前的事,不过他到这里半年后曾经有几个陌生人来村里打听过,正巧被我遇上,他们拿了张画像问我有没有见过画中的人,我一眼就认出画像中的那个人是吴大叔,只是看那几个陌生人鬼鬼祟祟的,似乎不是什么好人,所以我当时就多了个心眼,说没见过。之后他们就走了,样子好像很失望。”

“哦。”听到这里褚桀脑中灵光一闪,忙追问道:“那几个人长什么样?之后又来过吗?”

“长相记不太清了,当时正好是黄昏,天色太暗,而且他们都穿着披风,帽沿压得很低,所以看不真切。不过从那以后就再没有见他们来过,估计不是什么好人。”

“那这件事,吴大叔他知道吗?”

“不知道,当天晚上我回来就把这件事和师傅说了,他说我做得对,并告诉我不要告诉吴大叔,怕他知道后担心,而且也不让我对村里人说,好像怕他们嚼舌根。假如不是你今天问起,这件事我都快忘了。”

“哟,两个人说这么起劲,聊什么呢?”正此时拓跋玉卖完东西从外面回来了。

“没什么,聊些男人间的话题。”

“男人间的话题?我说你别教坏人家孩子哦。”

“哪有啊,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最好没有,要是闲着没事过来帮我洗菜。”

“得令了。”褚桀与拓跋玉之间有说有笑,在外人看来就是一对寻常的少年夫妇。

褚桀刚起身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转过头对寄奴说道:“我媳妇生气了,之前咱俩的话要保密哦。不然让他知道又要说我多管闲事。”

寄奴笑道:“知道了,你个趴耳朵(注:西川话中怕老婆的意思)”

“说什么呢?还不过来帮忙?”

“来了,来了。”听拓跋玉催促,褚桀当即起身往里屋便走,可心里却依旧在思考着刚才寄奴对他说的这些话。

这之后褚桀表面上不动声色,刻意与这“吴大叔”拉起了关系,只是也不知这人是真的憨傻还是深藏不露,褚桀竟然始终也摸不清他的来路,无奈之下笑阎罗只好转移方向,与他身边的那个阿夏套起了近乎。褚桀生性率真,撇开凶狠的一面不谈,性格与顽童无异,所以很快就与阿夏姑娘打成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