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寻找(二)

拓跋玉的话题从元末明教张教主名满天下,被推为”武林至尊”说起,讲到五十年前“三绝”并立,辛智如何开创轩辕剑派,被推为“海内剑法第一”。紫瑛居士的离奇身世,以及她后来如何出家开创“玄天宗”,她圆寂后众弟子又是如何不和最终导致分裂,以及之后“轩辕剑”南北宗之争,抗倭之战,汉苗之战,潘笑女侠有如流星般短暂而灿烂的一生,说到近十年来的司徒文峻出道,“正义盟”的崛起与衰落,萧毅等“六骏”的事迹,最后话题便落到了两年前的那场”白莲之乱”。尤其是最后桃花山一战,“白虎郎君”林易之为了掩护大批老弱妇孺撤退,自己留下阻挡正教围攻,日不移影连打当世成名高手三十六人,最后力竭而死。墨麒麟曾珙以一己之力独毙昆仑派好手四十余人,身受重伤十余处依旧屹立不倒,最后在几乎失去意识的情况下依旧死死拉住“春风上人”余浩然的衣袖,为的只是保护自己身后洞穴里所藏的几十名孩童。种种事迹听得褚桀是心潮澎湃,连连击掌,称赞道:“好汉子,大丈夫当如是也!”惹得周围众人一阵惊异,拓跋玉连劝他小声些,可咱们这位小爷正在兴头上,哪里估计得了这些。

“那这位曾珙后来如何?”

“有说他死了,也有说他后来被看押在青城山,说法不一。当年白莲教的”四护法,八大使”大多战死,现在唯一能确定还在世的只有那个叛徒“飞天夜枭”霍云了,现在人家已经是堂堂锦衣卫的千户大人了。”

“那按你刚才所说当年正是由于他的告密,白莲教的总坛才会被官府一锅端,那这些剩下的白莲余党岂不是要恨他入骨?”

“谁说不是呢,这两年白莲余党对这位“霍千户”光是有据可查的行刺谋杀就不下十起,可都被其一一躲过。那些人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其实又何止是他们,就连许多正道人士也颇不屑与这位“霍大人”为伍,要不是当初作为出卖条件的一部分,正道人士签下生死文书保他性命,只怕早有人杀其而后快了,毕竟这世上叛徒无论到了哪里都不会受人欢迎。”

“其实这又是何必呢,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也不能说有什么错。”

“哟,看不出咱们褚爷在这方面倒看得开吗?”

褚桀闻言一笑,他长于蛮荒之地,不通礼教,对于仁义忠孝观念极淡。奉行的更多是蛮族那种对于力量与强大的崇拜,只是到了中原之后与各类人物接触多了,气质才终于有所改变。

“寄奴哥哥。”这此时忽听院外响起一声清脆的女声,接着便跑进一个小女孩,大约八,九岁年纪,看衣着虽然是贫家打扮,可还是难免眉目间的清秀之气,一看便是一个美人坯子。

“阿夏,你来了。”刚才那个一般正经的小童见状立刻迎了上去,原来他名字叫做寄奴,看二人眉开眼笑的样子的似乎是一对青梅竹马的玩伴。

“嗯,前两天刚下过雪,山路不好走,故而今天大叔耽误了一会了。咦,大叔,你快过来啊。”

“哎,来了。”阿夏话音刚落,从院外就走进一个中年男子,身材瘦削,面目黝黑,看样子大约四十出头,衣着颇为穷酸。

“吴大叔又送柴禾来了?”那个寄奴小童似乎与他也颇为熟悉,见状当即便迎了上去。

“是啊,任大夫在吗?”男子放下背后成捆的柴禾说道。

“哦,师姐正在给人看病,要不我给您通报一声?”听这话这个名叫寄奴的小童似乎也是上官大夫的弟子,而如今这位女大夫是他师姐,似乎姓任。

“不用,不用,看病要紧,我们在这里等等就好。”大汉憨厚一笑道。

“也好,那就劳你稍待。”小童打过招呼与那个叫阿夏的小女孩聊了几句便进屋去忙了。而那位大叔则自行蹲坐到了一旁,从这个男人一进院褚桀就顿时一皱眉,不住地上下打量他。

“那个男人有什么问题吗?”一旁的拓跋玉见状问道。

“哦,也说不上,只是觉得有点古怪。。。”褚桀沉咛道。

“羽字号,羽字号!”正此时那个寄奴小童忽然又从屋里出来高声呼唤道。

褚桀光顾看那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倒是拓跋玉机灵用肩膀捅了他一下说道:“你发什么愣呢?到我们了。”

“什么?”褚桀依旧状况外。

“到我们进去看病了,来了。”拓跋玉边说边拉起笑阎罗往屋里便走。

小院的正厅地方并不大,正中央摆了一条香案上挂一幅图画,一个男人头生牛角,身披兽皮,手中拿着几根青草似乎正在品尝,褚桀读书不多,自然难解其意。拓跋玉却是博闻强识,知道昔日神农氏为救天下苍生,舍身尝百草,后世医家推崇其为开山鼻祖,这幅画像所绘正是此意。

香案的右手边就是会诊室,只见里面摆了一条长案,背后端坐一位青年女子,眉目低垂似乎正在写着什么东西,听到褚桀二人进来也不抬头,左手指了指一旁的一张椅子说道:“请坐。”

褚桀见状心说这位大夫好大的谱,病人来了连正眼都不看一眼,不过之后转念一想这也难怪,看这架势这位大夫一天也不知也要接待多少病人,想来也疲倦了。当下也就乖乖坐到了那张椅子上。

“什么病?”褚桀才刚一坐定,女大夫便即开口问道。

“外伤。”

“何时?”

“十日之前。”

“因何而至?”

“与人斗殴。”

“哦,我诊一下脉。”二人一问一答俱是简明扼要,女大夫此时一门心思都在记录之前那位病人的病历,无暇旁顾,大致了解了褚桀的情况后就做势要为其诊脉,褚桀倒也配合,当即伸出右手。

“嗯。”女大夫两根手指一搭到褚桀的脉门眉头顿时一皱,猛地抬头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位病人,那张清秀的脸上写满了惊异。

“能给我看看你的肋下吗?”女大夫忽然说道,难道她已经知道褚桀受伤的位置了?

“好。”褚桀爽快答道,当即撩起外衣让对方观看,其实男女之间礼防甚重,让异性如此近距离的观察自己的肉体未免不雅,不过一来褚桀对于什么礼法全无概念,二来是患者对着大夫所以也就感到无甚要紧。

女大夫站起身,仔细检查了一下笑阎罗的伤口,尽管事隔多日,可上面的伤痕依旧清晰可见,足见当日彭冲这一拳是何等威力。看过伤口之后大夫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接着她抬起头看了看褚桀脸上的气色,表情更是严肃,沉凝多时方才说道:”阁下刚才说此伤乃是与人斗殴所致,对方莫非是峨嵋派?”

拓跋玉原本以为这种乡野之地不会有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之所以特地前来完全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情,等见到这位大夫年纪比自己也不大了几岁,就不抱什么希望,此时听对方居然仅凭望闻问切就推断出是为峨嵋派所伤,心中不禁大吃一惊。暗道:“看不出此人年纪不大却1还真有些手段!”

褚桀闻言也不禁暗暗钦佩,不过脸上依旧是若无其事的样子,答道:“不错。”

女大夫闻言犹豫了一会,脸上大现犹豫之色,过了半响这才说道:“对不住,这伤我治不了。”

“什么?”褚桀二人不禁惊讶道。

“我说对不住,阁下这伤情况太过复杂,小女子本领低微,无能为力,二位另请高明吧。”这位女大夫说话时的语气就和她给人的感觉一样清冷异常。

“可是大夫,我们远道而来,慕名求医,在外面等了这么半天,你就如此打发我们?”褚桀闻言不禁有些着急道。

女大夫闻言脸上一红,似乎显得颇为纠结,但之后还是咬了咬嘴唇答道:“对不起,我只是个大夫有些事爱莫能助,师弟,送客。”最后竟公然下起了逐客令。

咱们这位笑阎罗是什么脾气?闻言当即有些着急,起身便欲争辩,要说还是一旁的拓跋玉机灵,通过察言观色她似乎意识到了这位女大夫在顾忌些什么,既然能够一眼看出这是峨嵋派出的手,说明这位女大夫对于武学之道也颇了解,不可能不知道峨嵋派在西南一带的威势,甚至她可能本身就与峨嵋派有些交情也说不定,所以说她并非是不能治,而是不敢治,不想因此而引发不必要的误会。可是看她的神色似乎又对此颇为犹豫,正好此时拓跋玉一抬头看到了那幅神农尝百草图上还挂了一块匾额,上书四个大字“妙手仁心”。这块匾额已经很久了,上面的油漆多少都有些退色,可却擦拭得颇为干净,显见主人对其颇为重视。若非。。。想到这里九尾妖狐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忙上前拉起褚桀说道:“相公罢了,生死有命,既然人家大夫这么说,我们何必强人所难呢?说来都是怨你,平日公公婆婆一再劝你不要好勇斗狠,你就是不听,结果如何?如今惹出祸事来了吧?你这伤久治不愈,若是将来有个三长两短,叫我和小宝孤儿寡母可怎么办啊。”说到这里拓跋玉居然还真掉出了几滴眼泪。

这下倒把咱们这位笑阎罗给弄得丈八和尚摸不着头脑,心说自己是个弃婴,自记事起连自己爹妈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哪里给你找公公婆婆啊,还有从哪冒出来一个小宝,这都哪跟哪儿?不过褚桀终究是个乖觉之人,隐隐意识到拓跋玉此举别有深意,当下也不反驳,含糊的答应了几句。

此时拓跋玉是越演越像,边哭边道:“这些时日家人为了给你看病不知花费了多少银钱,原本想只要人在,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可如今。。。相公你好糊涂啊。”说到这里当真是梨花带雨,看到在场众人莫不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