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入川(六)

“我当昆仑派有多了不起呢,原来也不过如此。就你们这等武艺也该来找小爷的麻烦,活腻了是不是?怎么样?姐姐没把您这船弄脏吧?”他头半句是对地上的众人说,后半句却是问小薛涛,那表情似乎小孩子才做了一件得意之事,希望得到姐姐的赞扬。

小薛涛一笑道:“没有,多承你的情。”那表情仿佛真的是一对姐弟在对话,果然笑阎罗还是让她想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弟弟。

“嗯,你是拓跋再兴?”此时那个月儿忽然认出了被笑阎罗提在手里的那个人,居然是宗剑秋的得意弟子拓跋再兴,如今昆仑派辈分最高的是义字辈,在世的人已经不多,其下就是主力的剑字派,由于昆仑派这些年屡遭变故声威大不如昔,所以宗剑秋等人就把希望寄托在了下一代,期望靠自己能让昆仑派东山再起,故而这一辈名字里都带个再字。

“您,您是顾女侠!”拓跋再兴身材长大,比笑阎罗足足高出一头,可如今却被他提在手中如同待宰羔羊,处境着实狼狈,忽听有人呼唤,赶忙抬头观看,借着昏黄的灯光,只见眼前站着个男装丽人,定睛一看顿时有如看到了救星一般失声高叫。

原来眼前这人就是“十二神将”中唯一的女性,号称“镇守夔门第一人”,“青衫女剑客”顾月。而“小薛涛”自不用言,就是当今武林三大女魔头之一俞娟儿,这二人相识多年,情同姐妹,这回俞娟儿有事入川,第一站就前来相会这个闺中密友。当年十二神将与昆仑派合力围剿白莲教,曾经并肩作战,拓跋再兴也曾参与,故而识得这位顾女侠,深知其本领高超,尤其一手七七四十九路回风拂柳剑更是巴山顾道人嫡传,单以剑法上的修为而论绝不在昆仑派之下,连自己师傅以及几位师叔题及也是赞不绝口。桃花山一役,拓跋再兴曾亲眼见她一把长剑连杀白莲教徒数十人,血染钗裙,一袭青衫最后竟变成了红衫。那画面至今都令其难以忘怀,从此对这位顾女侠敬若天神。此时一见她竟在此,顿时喜形于色。

“怎么?这位姐姐和他们认识?”笑阎罗见状顿时有些好奇,其实顾月的大名他早有耳闻,只是一时并未反应过来眼前这人就是。

“哦,略有些交情,你且先把他放下,我有话要问。”

听顾月这话,笑阎罗顿时有些为难,转过头看了一眼俞娟儿,见对方微微点了点头,这才将拓跋放下。顾月看了是暗自好笑,心说但凡男人见了娟儿都是这副德行,除了他以外,忽然她的思绪又被拉回了十年前,想起了那个她始终无法放下的男人。

“哎呀。”可地上昆仑派众人的呻吟声还是把她拉回了现实,这么多人总不能就这么晾在地上不管啊。于是顾月上前问道:“拓跋,你们这些人大半夜来此做甚?”

拓跋听顾月问话,赶忙欲站起行礼,可肋下刚才受了笑阎罗重击着实疼痛,一时间竟直不起身。顾月见状忙示意他坐下,“你身上有伤就不必多礼了。”

“多谢顾女侠,这位。。。这位是?”直到此时他才注意到一旁的俞娟儿,那表情与刚才笑阎罗得反应如出一辙,一瞬间甚至连疼痛也不顾不上了。顾月见状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回头看了一眼俞娟儿,似乎在说你看又来了不是?俞娟儿如何不晓她的意思,顿时吐了吐舌头作了个鬼脸,俏皮如同少女,令人无法想象她今年都已经三十岁了。

顾月见状颇为无奈,只好继续问道:“你们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就敢上船?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幸好有我在此,否则以这位得作风哪有你们的命在?";

拓跋听罢看了一眼旁边的俞娟儿,只见她巧笑嫣然,显得如此亲切,哪里有顾月说的如此可怕,可出于尊敬又不愿出言反驳。

“她不是吓唬你们。”似乎是猜中了对方的心事,俞娟儿微笑着说道。为什么每次她都能把这样的话说得如此优雅?

拓跋再兴见了竟不禁有些脸红,不过毕竟是名门正派的子弟,他还是赶紧收敛心神答道:“其实我们本就是冲着笑阎罗而来,无意惊扰此间的主人,唐突之处还望恕罪。”

“笑阎罗!?”此言一出,俞顾二人顿时都大吃一惊,关于此人的事迹如今可说是已轰动江湖,她二人刚才还在舱中谈论,若非这位魔君此时就在附近?忽然顾月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抬起头看向之前的那位不速之客,冷冷道:“还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若非阁下就是大名鼎鼎的笑阎罗?”

“这都是别人这么叫,我自己可没这么说过,怎么?这位姐姐也听说过我的大名?”笑阎罗边说边扰了扰头,似乎很不好意思。

顾月一听此言顿时神色大变,眼光中掠过一丝杀机,口中说道:“原来如此,好极,好极。”话音未落,只见人影一闪,她以萧为剑,竟然已经出手。事先没有丝毫预兆,就连笑阎罗也被打了个猝不及防,他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位男装丽人竟有如此武艺,出手之怪异自己更是生平从所未见,一时间只觉迎面一股恶风袭来,亏得他应变奇速,连忙一个闪身避开。这雷霆万钧的一击居然落空!

顾月见自己毕生功力所汇的一击居然落空,也不禁暗自惊叹,脱口赞了一声好。可此人姜桂之性,好胜之心不让男儿。此时非但没有停手,反而招式一变继续进攻,口中喝道:“那这一招又如何?”二人当即便在甲板上斗在一处,顾月招招进攻,出手之快,招式之奇,看得船上众人莫不目眩神迷,俞娟儿心中不禁暗自赞叹:“两年不见,没想到这丫头的剑法居然精进如此!”而笑阎罗不知何故只是一味闪躲,并无还手的意思。口中还不住说道:“这位姐姐,有话好说,我与你无怨无仇何苦如此相逼?”明眼人一看便知他这分明是故意相让,顾月见状怒气更深,招式不由催得更急,别看这小小一根洞箫似乎伤不了人,可在高手内劲运用之下其威力丝毫不逊色于寻常刀剑,若是被其击中轻则骨断筋折,重则有性命之忧。可眼看顾月练攻了四十余招,依旧未曾伤到笑阎罗一片衣角。二人高下早已立判。

此时俞娟儿在一旁看了,不禁连连摇头,心中暗叹:“人言笑阎罗年纪虽轻,武艺绝伦。我本不信,今日一见,方知其能。看来南京英雄大会之事并非虚妄,江湖从此难有宁日了。”眼看着二人这般斗下去终非了局,俞娟儿轻移莲步,缓缓上前,到了二人切近一抡衣袖,口中喝道:“二人与我住手!”

顿时顾月二人只觉一股大力袭来,仿佛在彼此之间凭空多出了一道墙,不由得双双倒退,只是笑阎罗往后一跃便既站住,姿势宛若海鸟屏风,潇洒至极。顾月之退本也优雅,可与之一比顿时就显得不那么从容。

“多谢姐姐解围,这位姑娘也不知怎么了,我与她素不相识,无怨无仇,之前大家还说得好好的,结果一转眼就动手,也不知是何道理?”不知为何在俞娟儿面前笑阎罗似乎显得特别乖巧,也特别的孩子气。

俞娟儿笑了笑道:“你还有脸说别人?你自己不是一踏进中原便四处寻人的晦气?那些人又与你何仇何怨?不过你刚才为什么只挨打不还手?”明明应该是指责,可为什么语气却表现得如此亲切,真的就像一个姐姐当着外人的面教训弟弟一样,看似严厉,却处处护短。

笑阎罗听罢挠了挠头,似乎被人拿到了痛处道:“我自然有我的理由,不过男子汉大丈夫理应打天下的硬汉,欺负老弱妇孺算不得本事。所以我生平绝不打女人。”

“即使生命受到威胁也不打?”

“不打!”

“那万一死在对方手里怎么办?”

“人生在世终有一死,何必为此委屈求全。”

“看不出来你到还是个硬汉。”俞娟儿又笑了,她发现眼前此人与江湖传言中的那个嗜血狂魔迥然不同,她生平阅人多矣,像这么直爽的汉子却也少见,忽然她想起了那个当年唯一拒绝过他的男人,这两个家伙真像啊。

听俞娟儿夸自己,笑阎罗居然有些不好意思,低头道:“姐姐您过奖了,这位姑娘是您的朋友,我也怕万一伤到她,于您面上不好看。”

此人外表粗豪,没想到心思还很细腻。俞娟儿微微一躬身道:“那还多承兄弟的情了。”见仙子姐姐给自己施礼,笑阎罗顿时表现得极为惶恐,连连挥手道:“使不得,使不得,姐姐这样岂不妄自折了小弟的草料。”

此时顾月在一旁看得是哭笑不得,心说此人对自己还真是轻视已极,不过看不出此人行事颠三倒四的,可武艺却是真高,当今天下恐怕没几人能连接自己四十余招还能不还手。顾月虽然为人好胜,但也心知对方武艺远胜于己。

此时俞娟儿看了一眼拓跋再兴等人,冷冷道:“我不知道昆仑派与这笑阎罗有何梁子,你们的事我不想管,也不屑管。可在我这条船上由不得你们胡来,你们这些后辈不打听清楚就敢冒冒然上我的船,原本理应给你一点教训。一来念尔等是初犯,二来看在你们宗掌门与我有些交情,这次就放你们一马,红袖,添香还不与我送客!”之前她与顾月说话亲切间透着几分俏皮,与笑阎罗交谈又是和蔼中带着一丝优雅,可对昆仑派众人说话却又是另一幅面孔,脸似严霜,不怒自威。

一旁的丫头听主人有命,赶忙上前几乎是架住众人便要往船外赶。拓跋再兴可着急了,赶忙辩解道:“可是姑娘,这笑阎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