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抉择(十七)

正所谓人心皆是肉长成,群雄见偌大一个萧毅居然如此苦口婆心,礼下于人,倒也尽皆动容。心说凭萧毅的武艺威望,若说是硬压群雄,谁也能奈他如何?可如今如此退让,实可谓用心良苦,群雄绝大多数与他无怨,又为这份至诚所感,眼见得混乱的局面渐渐就被压了下去。

“哼,姓萧的,只怕你这番话未免有些不尽不实吧!”正此时忽听得人群中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中气实足,语音洪亮,只是言辞却大是无礼,当今武林是谁有这般胆量,敢和萧毅如此说话?群雄好奇之下不禁顺着声音瞧去,只见从会场东南角走出二人,他俩这一登场可不要紧,群雄全都给吓愣了,连清一道长,济通长老等几位化外高人也不禁哑然。看这俩人须发皆白,年纪想来不小,身材俱颇高大,腰杆笔直,往那一站精神不输少年,可是这二位的造型实在有些太富创意,先说左边这位身上穿得已经不是一句色彩缤纷所能够形容得了,是什么颜色艳这位就往身上套什么,几十岁的人脸上居然还搽脂抹粉,仔细一看发髻上居然还插了一支桃花,隔远了一看整个一个外国鸡成精。要说这位穿着是太过“讲究”,那在他旁边这位明显就走向了另一个极端,看其穿着倒还是标准的道士打扮,只是这套行头破得实在是不成话了,开花帽,开帽袍,衣服上是补订落补丁,基本就没一块干净地方,即便如此有几处还是开线了,露出了道袍中的棉絮,脚上一双无耳麻鞋,也不知这位是怎么保养的,麻线全都立着,冷眼一看好像这位脚踩两只刺猬就出来了。再往脸上看也不知这位多久没洗脸,那叫个蓬头垢面,一撮山羊胡都黏一块了,要多恶心有多恶心。这位背上还背一把宝剑,一开始大家还以为他用得是乌鞘,结果有几位眼尖的仔细一看,原来全是污垢,也不知这位多久没擦过了,那剑穗也是稀稀拉拉就剩那么几根,乍一看跟山鸡尾巴似的,长短还不一,配上这位的相貌那真是要多猥琐有多猥琐,突然出现这么两位“奇葩”顿时将整个会场惊得是鸦雀无声!

萧毅不看还则罢了,一看是这俩人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说这俩惹祸的祖宗怎么也不请自来了,这下非坏事不可。但心里虽这么想,脸上还只能赔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俩位前辈到了,自从洛阳一别久未问候,不知俩位近来一切安好否?”

头上插花的那位闻言冷笑道:“哼,姓萧的收起你那一套,大家都是老相识的,弄江湖上那些无情假意做给谁看?咱哥俩身体好得很,吃得下,睡得香,要不这次也不会特意从广东千里迢迢来找你兴师问罪!”

“问罪?!可是前辈,这两年来萧某连二位的面都未得一见,这得罪二字从何谈起?”萧毅闻言不禁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此时那位道士打扮得忽然抢前一步说道:“姓萧的,事到如今你还要装蒜,咱们师兄弟认识你不下十载,原本觉得你这小子虽然做事婆妈了些,太过循规蹈矩,可也算是个不错的孩子。没想到你竟是个表里不一,人面兽心之辈。听你刚才说得多好听啊,张口团结为重,闭口江湖义气。可背地里呢?却是排除异己,祸害同道。今日我们师兄弟特意赶来就是要撕破你的假面具!”

萧毅名满天下,素得人望,江湖同道提起萧大侠是谁不称赞,“白莲之乱”后其声望更是已达顶峰,这两年来有谁敢在他面前如此说话?故而此言一出会场顿时一片哗然。萧毅自己也不禁愕然,他虽然知道眼前这俩人做事一贯颠三倒四,可大是大非一向分得极清,出道几十年还真没听说他们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故而自己心中对他俩也颇为敬重,可今天怎么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看来其中必定有些误会。萧毅为人宽厚,虽然莫名其妙埃了一顿抢白,心中倒也也不生气,反而耐着性子说道:“二位前辈,萧某出道至今不下十载,所作所为不敢说顶天立地,但至少问心无愧。二位都是看着萧某长大的,在下人品如何您二位早已深知,今天不知为何突发此言?想来这其中必定是有误会,您二位先请入座,容晚辈慢慢解释,如果是萧某有什么做得不对之处一定当着群雄之面给二位赔罪,您看如何?”

萧毅这番话说得极是客气,可没想到这俩位却丝毫不肯领情,插花的那位接口道:“得了,姓萧的你不用在这里与我等顾左右而言他,爷爷我没这个兴致与你费唾沫,若是男子汉大丈夫你就赶紧给我们哥俩一个痛快地交待,否则休怪我俩不念故人之情。”说着居然撸胳膊,挽衣袖,竟有要当场动武之势。这下台上的清一道人实在看不下去了,他与这俩也是素来相识,当即上前打一问讯:“无上天尊,二位道友且慢动手,先听贫道一言!”

俩老头一听这声音挺熟悉啊,抬头一看认识,这不武当掌门清一道人吗?他俩本也出自道门,与清一份属同源,彼此亦颇有交情,对于他的武功人品素来佩服,故而当下倒也不敢放肆,忙回敬一礼,言道:“无上天尊,我当是谁,原来是道兄在此,请了。”

“请了,贫道这几年闭关不出,久不问江湖中事,可还是时常听人提及二位道友的事迹,得知故人风采依旧,心甚喜慰,没想到今日能够在此重逢,实在是意外之喜。只是不知二位道友此来究竟所为何事?对萧老弟如此苦苦相逼又为哪般?可否告知贫道,也好为大家做个裁判?”原来这二位非是旁人,正是江湖上自从“桃谷兄弟”之后最著名的一对混蛋,插花的那位名唤司马无德,旁边的那位邋遢道士名叫诸葛不良,俩人乃是同门师兄弟,俱出自崂山派门下,年过花甲都未曾娶妻,就是师兄弟俩人云游四海,相依为命。因二人武艺出众,所以江湖人送绰号叫作“崂山二绝”。这几年俩人上了些岁数,所以出于礼貌也有人管他们叫“崂山二老”,可这都是当着他们面的称呼,背地里他俩还有一个更广为人知的名字叫作“崂山二怪”。之所以这么称呼实在是因为这俩人性格古怪,做事颠三倒四,乱七八糟。说他们是坏人吧,出道几十年还真没听说他们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可要说这俩是好人吧,近二十年来武林里所发生的各种篓子至少有三分之一是他俩捅出来的,偏偏他俩武功又好得出奇,师兄弟联手至今未逢一败,甚至连当年的司徒文峻也奈何他俩不得,故而江湖上无论黑白两道提起他俩是莫不头痛。萧毅,俞娟儿等人年轻时都曾与这俩打过交道,当真是状况百出,令人绝倒。之前萧毅等人就是考虑到这俩做事太不着调,所以就干脆没有邀请他俩赴会,没想到这俩居然不请自来,眼见是一场好戏即将上演。

此时只听诸葛不良言道:“无上天尊,正好,这件事原本也与道兄有关,既然当事人都到齐了,那大家就把事情当面说清,也好叫在场的诸位英雄评一评理。”说罢他突然伸手一指萧毅,言道:“姓萧的,你为何要迫害本派掌门,这背后究竟有何居心?”

“迫害贵派掌门?这。。。这从何说起啊。”萧毅闻言顿时一阵莫名。

此时只听司马无德喝道:“你少装糊涂,我师侄郭瑜之死难道与你没有关系?”

直到此时萧毅才不禁恍然,原来这二老是为此事而来,忙解释道:“二位前辈,这可是天大的误会。贵师侄郭瑜勾结”黑龙会“,意图在清一道长寿筵上下毒暗害群雄,居心险恶,此事今天到场诸位有许多当日都是亲眼所见,万无虚假。更何况此人最后是被笑阎罗褚桀所杀,事后我们曾特意派人前往贵派说明原委,二位或许远在岭南故而未曾知悉,您二位回去一加验证便知端的,整件事与晚辈无关啊。”

在场群雄有一多半都曾参加过武当山之会,亲眼目睹过当时的情况,当即纷纷出言为萧毅作证。连清一道人也上前言道:“不错,二位道友,萧老弟刚才所言句句属实,贫道当时就在现场,可以为其作证。郭老弟与贫道相交数十载,若非亲眼所见,贫道也不敢相信他居然会误入歧途,最后的结局虽然凄惨,未尝不是其咎由自取,果报使然,二位道友万万不可错怪好人啊。”

诸葛不良闻言一抬手,说道:“道长不必多言,您的话咱们师兄弟信,郭瑜这孩子是不是罪有应得,咱们另说。可无论怎么讲他毕竟是咱们崂山派公推出来的掌门,就这么莫名奇妙让人一屁股坐死,这让咱们崂山派颜面何存?所以我们师兄弟在半路上听得消息立刻赶来,就是要这萧毅给我们一个说法。”

“可是。。。可是道友,杀他的乃是笑阎罗褚桀,与萧老弟无关啊。”

“谁说与他无关?要是整件事与他没有关系,我俩为何特意来找他?不错,杀郭瑜的确实是褚桀。可那小子自从武当大会之后就下落不明,直到最近才有人看到他在附近出现,并且与萧毅,李继先颇为亲近。这不得不使人怀疑,整件事的背后就是他萧某人在一手策划,要不你一个江湖名侠与这个魔头私下接近为着何来?如今我们找不到褚桀,就来问你要人,各位评评理,这该是不该!?”

直到此时群雄大多数都还不知道褚桀也已来到了黄山,闻听此言顿时一阵惊骇。虽然之前在武当山的表现为其在江湖上加分不少,可毕竟之前积累地怨气实在太重,在武林多数人的心目中笑阎罗依旧不是什么正面的人物。萧毅与他私下有所联系,不得不令人有所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