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寿筵(二)

褚桀这几句本是好话,一光若是识相就该趁此就坡下驴,那一场风波也能消失于无形。可这一光道人今天也不知怎么了,非但丝毫不领褚桀的情,反而高声叫道:“小贼休得猖狂,且吃道爷三百剑再说!”当下手底毫不留情,连出数剑,招招都是致人于死命的架势。

这下可把褚桀给惹火了,一边躲避一边说道:“我说牛鼻子,在下好言相劝你怎么不识好歹?我再警告你一次,就此收手还则罢了,否则别怪小爷翻脸无情!”

可一光道人却全然不理这一套,仿佛发了疯一样继续猛攻,口中喝道:“休得多口,你且着剑!”转瞬间又连攻十余招,招招精妙,步步追命,可偏偏都被褚桀一一躲过。

正所谓泥人尚带三分土性,但凡习武之人有几个能受得了别人如此苦苦相逼得?何况还是褚桀那般火爆的脾气,当即笑阎罗实在是忍无可忍,心中暗道:“总说道家讲究清静无为,舍己从人。可没想到今天居然遇上这么一位,我自问平素做事够不讲理的,没想到今天居然碰到一位更恨的。也罢,既然你如此苦苦相逼,小爷若不显些手段,倒叫你们武当派小窥于我。”主意打定,正好此时一光又是一剑刺来,褚桀身子故意让过剑锋,等对方身体靠近时又猛地迎了上去,用肩头兜胸便闯,一光猝不及防,被他**,整个人居然被当场撞飞出一丈开外,长剑当即脱手,落下时褚桀故意玩了个花样,用脚一踢,长剑正好弹到他的手边,褚桀连看都不看,伸手凌空抓住,整个动作一气合成,潇洒至极。

“我说你这道长好不识相,小爷我一再好言相劝,你偏偏不听,怎么样?出丑了吧?这是你咎由自取,非是小爷我故意要你吓下不来台哦。来,长剑拿去,你若不服i,咱们再来比过。”经过这半年,尤其是上次峨嵋山的失败之后,褚桀的脾气已经大为收敛,不再像刚入中原时那般蛮不讲理,肆意胡为。加上此番他又是为了报信而来,不愿多生事端,故而此番说话还算客气。他正准备上前将长剑交还给一光,没想到刚走一步,忽听“噗”地一声,摔到在地的一光居然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乍一看少说也有三尺远近,显见是受伤不轻。武当派众人一见,顿时受惊非小,忙用上去观看,连清一道人也赶了过来,结果一诊脉,不由得老道长暗吃一惊。

“掌门,师兄他伤势如何?”一旁众弟子关切地问道。

“脏腑为内力所伤,非同小可。一春,快去取我的九转大还丹。”清一道长一边指挥弟子去取药,另一方面自己赶紧脱下外袍,将一光扶起,伸手抵住他背上大椎穴,以内力为其疗伤。众弟子见掌门人居然亲自出手,而他吩咐一尘去取得九转大还丹又是武当派最珍贵的疗伤圣药,显见一光所受之伤着实不轻。一光平日待人忠厚,与一众师兄弟感情颇好,大家见他如此,心中莫不是着急万分。其中清一道长的四徒弟一真平日与一光交情最好,其为人又最冲动,当即悲愤难忍,指着一旁的笑阎罗高声骂道:“褚桀小儿!我一光师兄与你无怨无仇,不过是刚才言语之中略有得罪,你凭什么对他下如此毒手?”

褚桀此时也楞了,刚才他撞一尘那一下不过是想摔他一个跟头,薄施惩戒,根本没想过要伤他。像褚桀这等武艺,力量的收放拿捏早已达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不可能出现丝毫偏差。所以眼前一光道人如何会伤成这样,连褚桀自己也感觉莫名其妙,一时之间竟然无言以对。

“师弟还与他废话干吗?此人欺我武当太甚,大伙一起上为一光师兄讨个公道。”还没等一真说话,一旁的一信道人也早已忍耐不住,他与一光乃是一师之徒,交情比旁人更为莫逆。当即拔剑便刺,看其双眼血红,分明是一幅要拼命的架势。一旁几个年轻气盛的道人被他一煽动,当即也不顾三七二十一,各拉兵刃一拥而上。像一尘等几个老成持重的也知道这么做未免不妥,可眼看同门犯险不得不理,当即也只好上前助战。转瞬间就形成了数十名武当弟子围攻褚桀的局面。清一道人见状暗自着急,心说这帮小辈做事实在太过冲动,有心阻止,可偏偏此时又在为一光疗伤,一旦分心旁顾,莫说对方有可能性命不保,弄不好连自己也有走火入魔之忧。当下也只得收敛心神,且顾眼下。

当然此时最为难地还是咱们的笑阎罗,褚桀自入中原大小数十战,眼前这一仗可谓打得最莫名其妙,连他自己都不明白怎么回事。可偏偏武当派众人先入为主,认为他是有意挑衅,故意伤人,当下出手再不留情,哪里有给他声辩的机会。以褚桀的武艺要胜这些人原也不难,只是他今日本为报信,无意伤人,而且事出误会,所以与众人对敌时刻意忍让了三分,即便如此凭武当数十道人要想伤他却也势比登天。一不留神,一真等人的长剑反而被褚桀以弹指神通之类的绝艺夺下,原本乃是善意的退让,没想到反而令诸道以为这是褚桀在故意羞辱他们,双方的误会顿时结得更深了,正此时忽听有人高声喊道:“众位师兄弟,此人凶悍不可轻敌,大家快摆真武七截阵!”

众人一看,说话的这个道士名唤一空,在同辈中素以机智闻名,他这一言正好点醒了众人。原来昔日武当派创派祖师张三丰在世时曾从汉江之滨的龟,蛇二山中获得灵感,创出了一套阵法名曰“真武七截阵”,乃是由七人分别使用七套不同的武艺,每套武艺之间相辅相成,一旦发动威力远比寻常阵法强上数倍,据说练到精深处七人足以匹敌当世六十四位一流高手,只是与许多江湖绝艺一样,这套阵法后来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失传,直到五十年前武当派七位顶尖好手耗费了数十年的时间心血加以整理研究,才算是将这套阵法重现于人间,不过威力与原版相比自然是相差甚远,饶是如此依旧被公认为与“少林罗汉阵”,“魔教追魂阵”齐名于世的武林三大阵法之一,自此复制成功以来总共只使用过三次,一次是当年“汉苗之战”,一次是洛阳三教大会对付潘笑,最近的一次是两年前的“白莲之乱”对付“白虎郎君”林易之。之前一空在外围观看,见褚桀于数十人围攻之下,进退随意,挥洒自如,料知这么群殴乱斗下去终非了局,于是便想到了本派的这一看家法宝。

群道闻言顿觉有理,这阵法平日里操练已熟,说摆便摆,当即数十人便分成数个小队,各呈北斗七星状,忽前忽后就将褚桀困在核心,声势当真非同小可。这套阵法乃是武当派的不传之秘,就是今天到场群豪也有许多是久闻其名,亲眼所见却还是第一回。一时间只见阵法变幻,奇妙莫测,端的是眼花缭乱,心中对武当派不禁多了一份钦佩,同时也有不少人暗暗为笑阎罗捏了把汗。

“你看如何?”正在观战的李继先忽然向身旁的萧毅

“嗯,武当派这套阵法招式精妙,变幻奇诡,看这些道兄的应用也很熟练,若按常理确实不易抵敌。不过。。。”

“不过?你是担心又像上次对付林易之那样?”

“按常理来说应该不会,笑阎罗德经验见识比起林易之还相差甚远,不过常理这东西在这小子身上似乎并不适用,但愿他不会察觉那件事才好。”说到这里萧毅的脸上明显掠过一丝忧虑。

然而不幸得是萧毅的预感又一次应验了,他当然不会想到那个“应该”已经死了的林易之居然还活在人世,并且刚和眼前这个笑阎罗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更关键地是在他俩的闲谈中,白虎郎君已经将自己当年如何破解这套“真武七截阵”的诸般法门经验尽皆告诉了褚桀,所以笑阎罗此时可谓是有持无恐,之所以与群道缠斗许久,就是为了验证一下这套阵法的威力到底如何。

褚桀暗道:“果然让林大哥说对了,这套阵法变幻奇诡,若是仓促遇上只怕确实不易对付。只可惜你们这帮牛鼻子怎么都不会想到小爷对此已经心中有底了吧?不过他们这么多人,一个阵外面又套一个阵,这点倒没听林大哥说过,似乎是为了弥补原有阵法中的那个漏洞。看来上次被打败之后,武当派这帮杂毛也没闲着。只可惜如今武当派似乎真没有什么太出色的人才,这个改动表面看来补足了阵法原有的缺陷,可实际上却使阵法与阵法之间互相牵制,漏洞反而更大。看来今天不给他们一点教训,这帮牛鼻子是不肯收手了。也罢,今天就让你们见识一下小爷的手段!”

思想到此,褚桀忙展开轻身功夫,在各个阵法中钻来窜去,他身法之快堪称武林一绝,顿时只把群道弄得手忙脚乱,明明人就在眼前,可任凭你如何努力就是抓不住他哪怕一片衣角,顿时阵法之间就现出了纷乱之像,主持阵法的一尘道人见势不好,赶忙高声叫道:“大家各守方位,且莫中了这小子的诡计!”

褚桀闻言暗暗喝彩,心想:“此人见机倒快,看来武当门下也并非全是无用之辈,只可惜你现在发现,为时已晚!”想到这忽然身形一晃直逼一尘而去,若是单打独斗一尘自然非其敌手,可这套七截阵变化精微,攻其一点,其余六人立刻上前接应。可没想到此举正中褚桀下怀,一见阵法收缩,他立刻闪出,转而攻击一旁另一个阵法,那群道人自然如法炮制,结果几次三番下来,阵法与阵法间的联动彻底被破坏,场面顿时乱作一团。这下褚桀来去自如的优势就充分显现,而武当群道此时不知是该先自己迎敌,还是该维持阵形,那阵与阵之间的配合又该怎么办呢?一时之间当真是顾头难顾尾,任凭一尘大人如何指挥也是无济于事,褚桀见火候差不多了,当即转守为攻,群道此时非但阵法已乱,就连自己本身的武艺也因为同伴的掣肘而发挥不出,顿时被褚桀打得是落花流水,以他的本领要取众人性命易如反掌,不过此次事出误会,所以褚桀刻意手下留情,此是震断群道手中长剑略以示威,一时之间广场上只闻断剑声与叫喊声齐鸣,不到片刻群道手中总共三十五柄长剑尽皆被折断,群道此时哪里还敢上前缠斗,不住连连后退,顿时一座“真武大阵”宣告土崩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