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唐果回家,村里还在议论常淑兰的事,毕竟这事儿闹的沸沸扬扬的,让人想忽视都不行。
“听说常秋香挨家挨户去借钱,那天晚上来我家的时候,话说的那叫一个可怜，要我说啊,这还真是作孽啊！”
“那你借了吗？”
“没有,我男人说了，别说是没有钱，就是有钱也不能借,他家四个劳动力挣工分，就养俩孩子,我家比她家难过多了！”
“我也没借，平时她表现的那么神气，大家都是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她瞧不起别人不就是因为他有个在玻璃厂上班的儿子么？那就指望他儿子去！”
说的正起劲儿,有人看到唐果了,赶紧止住了话头,笑着打招呼,“哟,果果放学回来了？这马上就要升高中了吧，可要好好学，别辜负你爹娘的期望！”
“啥？还学啊,初中毕业就可以了，果果，听婶儿一句话，在城里找个好单位，比啥都强！”
旁边的人不以为然，姑娘家读到初中毕业就足够了，再读高了，以后老婆子都不好找了。
“婶儿，我爹娘还等着我回去，我先走了，多谢你们的关心！”唐果及时打岔，她最讨厌的就是女孩子读书无用论，在她看来，女孩子读书不是没用，是太有用了。
重男轻女的思想要不得。
晚上做的小鸡炖蘑菇，唐星浩已经对家里会出现野鸡很平淡了，厨房里还挂着几只晒干的野鸡，每次都是等姐姐回来才会做好吃的。
“来，喝碗汤，学习很辛苦吧？补补身子，别把自己累坏了！”宋英子给唐果舀了一碗汤，还夹了个鸡腿。
姐弟俩一人一个鸡腿，唐果没吃，给了她娘，转而向鸡爪下手了。
“你这孩子，鸡爪都晒干了，没啥肉，你咋就这么喜欢呢？”宋英子心疼唐家和，又想把鸡腿给他，唐家和把碗一抬，“你吃吧，我吃其他的。”
别的家女人都吃不了肉，可在她家，不管是以前吃不上肉，还是现在，她男人都是把最好的肉给她吃，宋英子心里甜甜的，孩子都这么大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对她好。
“对了，你在学校咋样？我听说常秋香带人去把常淑兰的东西捡回来了。”宋英子关心的询问道。
唐果轻抿了一口汤，“嗯，昨天去的，钱也还上了。”
每个人都收到了8块钱，票比钱更难得，唐果看那一沓钱里连分分钱都有，可见常秋香把票看的很重。
宋英子叹了口气，“可不是还上了，听说把村里借了个遍，也没多少人愿意借，最后还是去求了老村长，老村长同意从村里的账上走，年底抵公分。”
“她也问奶奶借了？”唐果抬起头看着她娘，常秋香要真是问奶奶借了，那场面绝对不会太好看。
“是，可是你奶奶也帮不了，大宝还要上学，将来还要娶媳妇儿，虽说我们说了，我们肯定会管大宝，你奶奶的为人你也不是不清楚，她怕给我们添麻烦。”
“那我们家呢？”
按常秋香的性格，十有□□不会找她们家借，不过也说不准。
“她没那个脸找我借，前不久她在大家伙儿面前冤枉你，造谣你，我没找她算账那是我大度，想给你集福，可不是我原谅她了，就算她来，我也不会理她！”
眼看着宋英子到气头上，唐家和赶紧打住，“行了，吃饭！”
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消停了，可没想到，她家又出了幺蛾子。
一大早，就有穿红戴绿的喜娘上门，敲着门说是要来给邻村的说亲。
“红婶儿，你这是给谁家说亲呐？我可跟你说，她们家姑娘人品不行！前不久刚出了丑闻，你可别害了男的，娶妻要娶贤！不然三代不好过！”
红婶儿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笑得一脸谄媚，“就是听了这风声，我才来的！”
“咋滴，还有人家就想要这样的儿媳妇？到底是哪家？”
见好多人都围过来打听，红婶儿神气的不行，勾勾指头示意她们靠近，神神叨叨的说道：“隔壁村老赵家！老赵虽说年龄大了点，又死了婆娘，成了鳏夫，可还没小孩子，将来这淑兰要是嫁过去了，美滋滋的日子，岂不是舒服死！”
“噗！谁？我没听错吧，就那个秃头还有牛皮癣的老赵？他想媳妇儿想疯了吧！这常淑兰都能当他姑娘了！”
“那有咋啦？你没听过年纪大会心疼人吗？行了，不跟你们说了，我得赶紧敲门去了，要是这门亲事做成了，我红婶儿名声绝对出去了！”说罢，红婶儿拢了拢头发，又开始敲门。
常秋香自从赔了那么多钱，又被常强知道回来大闹一场走了之后，她就卧病在床，没日没夜的叹气。
她听见敲门的声音，下意识的往被窝里躲，刚躲进去，忘记提醒她娘千万别开门，结果就晚了一步，常母把门打开了。
“呦，老太太在啊，我来送喜来了，你们家当家的在不在？”红婶儿扭着腰肢就进来了。
常母一看外面那些看笑话的眼神，直接把门关上了，她最近实在是看够了，谁家还能没点糟心事？
“有啥事你就说吧，跟我说也一样！”
红婶儿听了打量了几番常母，“有好事，天大的好事！你们家是不是有个娇滴滴的姑娘，都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这不，缘分来了，有人托我来说亲了！”
若是平常，常母是不会过问这事儿，毕竟都有常秋香把关，可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儿，她也有了把这个死丫头嫁出去的意思，最好嫁的远远的，不影响她孙子找媳妇儿。
“咋称呼你？”常母搬来凳子，红婶儿理了理衣服，坐下。
“大家都叫我红婶儿！我呀，是附近最有能耐的媒婆，我说成的亲事，没有100也有50，老太太你就放心，不是好的姻缘，我都不敢上门跟您说！
您家丫头那事儿我都听说了，你们费了不少心吧，真是辛苦了！”
常母奇怪了，“你不是我们村里的人，咋知道这事？”
红婶儿挡着嘴巴笑了，“不凑巧，附近几个村里都在说你家丫头的事儿，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呀！你不知道，现在都在议论这事儿呢！”
“啥？！”
常母一听女儿的声音，回头一看，常秋香包着头，颤巍巍的站在门口，抵着门板，“你在说一次，你咋知道这事儿的？”
红婶儿忙不迭的站起来，笑脸相迎，“你就是常淑兰的娘吧，模样真俊，看你我就知道你家丫头绝对是个水灵的，大妹子，听姐姐一句劝，甭管别人咋晓得的，咱自己过的好才是最重要的！”
这是这么久以来，唯一一个关心她的外人，常秋香脸色缓和了几分，“红婶儿，你坐，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敢问是哪家托你来说亲？”
红婶儿笑了，扶着常秋香往院中的椅子走去，“大妹子，丫头有福啊，缘分来了谁都挡不住，有这么一个人，他年龄虽说大了点，但是懂得疼人，前一位老婆死的早，没留下一个崽，丫头过去了，那就是享福的命啊！”
“你是说要我们淑兰去做填房？”听了红婶儿的话，常秋香气急攻心，胸口一起一伏的，差点喘不过气来。
鳏夫的媳妇儿搁以前那就是填房啊！她常秋香的女儿咋能去做填房？这要是传出去，那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话别说那么难听！啥填房啊，那都是以往的旧思想了，可不能这么说，被有心的人听到，你们可是要遭殃的！”红婶儿煞有其事的说道。
紧接着她又再接再厉的游说道：“家离得也近，就在隔壁村，啥时候想你们了，说回娘家就回娘家了，你也不用担心她嫁远了，受欺负！
大妹子，咱们都是苦命的人，可孩子不能跟着苦命啊，孩子要是享福了，咱们才过的安心，你说是不是？”
常秋香匀了匀气息，“谢谢你上门来一趟，我们家淑兰还不适合出嫁，让红婶儿白忙活了！”
红婶儿听出了她的不愿意，于是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人说了，愿意出50块钱的聘礼！只要你这边同意，立马都可以过来下聘！大妹子！你们家还有个儿子吧！儿子大了也是要娶媳妇儿的！
你看
你家现在这样，啥时候能把钱还清，可别耽误了儿子娶媳妇儿！”
这话说到常母心坎上了，若是平时，常淑兰跟常强，她都喜欢，可真到这非要选一个疼，她毫不犹豫会选常强。
“红婶儿，你就直接说是谁家吧！我们也好考虑考虑！”
红婶儿看老太太松口了，立马笑着说：“隔壁村的老赵！你们应该听说过！特能干的那个，还会点木匠活，哎呀，越说我越觉得这是门好亲事！”
常秋香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娘，她娘紧紧皱起的眉头告诉她，她妹听错。
“咳…咳咳！”一股难受的感觉冲上来，常秋香止不住的咳嗽，咳的她上气不接下气。
红婶儿暗自离的赚了点，生怕过了她的病气。
这时，猛的关门声传来，红婶儿抬头一看，出来了个俏丫头，她一打量，模样虽说有些尖酸刻薄相，可胜在年轻啊！
她笑眯眯得说道：“你就是淑兰吧，模样真好，屁股也大，好生养……
哎！你干啥啊！你这姑娘家咋这么没教养？我是客人你咋能打扫把打人？
怪不得你喜欢偷东西，原来你品行这么不好！”
常淑兰在房间里躲了好久，每天饿了就喝水，也不出门，要不是听到死婆娘糟践自己，她才不会出来，死婆娘竟然敢跟她说这样的亲事！
看她不打死她！
“啊！来人啊，有人打人了，死丫头片子，你晓得我是谁吗？实话告诉你吧，就你这品行，以后也就只能配这样的男的，老赵你还看不上，以后只怕会更没人看上你！”红婶儿赶紧开门，骂骂咧咧的快步往外走，嗓门大到又招了一批看热闹得人。
她边走边跟路边的人说，“哎呀，姑娘家一定要有姑娘家的样子。就她这样子，偷东西名声在外，还不见好就收，挑挑拣拣，嫌弃别人，殊不知自己才是被别人选的那个！”
常淑兰拿着扫把气愤的站在门口，“滚！以后再来我家，我一定把你腿打断！”
红婶儿听到了，停下来转身指着她就骂，“小偷小摸的，还以为自己多了不起，以后你看着吧，非得成老姑娘不可！”
常淑兰哪受得了这气，门外看热闹的，小声议论的，那眼神都快把她扎出个洞，她怕极了，赶紧把门关上，把那些视线都隔绝。
院子里常秋香哭的不能自已，“娘啊！我这是做的什么孽啊！老天爷为啥要这么惩罚我，这不是在剜我的心吗？一个黄花大闺女，竟然被说去做填房，娘啊！我不想活了啊！”
常母看着常秋香上气不接下气，下一秒仿佛就要抽过去，心疼的直掉眼泪，“娃儿啊，娘在娘在！”
常淑兰心慌了，赶紧跑到她娘身边，“娘，你别生气，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常秋香看到她，颤的更厉害，“你客客气气的把人请出去不行吗？就算是再气，你也不能抄家伙啊！她是媒婆，出去一说，你这辈子还要不要嫁人了？”
一想到媒婆说的，方圆几里几个村子都在议论常淑兰的事，常秋香就难受的直锤胸口。
“娘，没事儿，传就传，我在家伺候你们，我不嫁人了！”
常母辞言厉色的打消她的念头，“你必须嫁人！不能影响你哥娶媳妇儿！”
影响她们常家传宗接代，那罪过可大了！
“奶奶，您今天听到了，她上门说的是啥亲事，我可是要找城里人的，我不能就这么嫁了，娘，你说是不是！”常淑兰感觉到她奶奶变了，慌张的说道。
常秋香听不进去她的话，哭的不能自已，马上，全村的人都会知道这件事，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她们，肯定说的很过分！
她的脸，这回是彻彻底底的丢没了！作孽啊！真是作孽啊！
“省省吧！你以为你现在还能找城里人？你留了案底你晓得不！现在只要有农村的小伙子不嫌弃你，你就嫁了吧！”
常母还算清醒，经过红婶儿这一出后，她也算看明白了，等风头一过，再有提亲的，瞅着差不多的人家，就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