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一轮明月高悬,屋内静悄悄的,什么动静也没有。

齐褚见她没有反应,最终还是收了刀,他收回吓唬她的手,只是抬手帮她把被子盖好。

许念能感受到压得人喘不过气的视线已经消失了,齐褚合上门的声音几乎小到几乎听不见。

她屏息听了一会,脚步声已经从廊下消失,确认他是真走了,许念才如释重负的睁开了眼睛。

真是吓死她了。

齐褚在拐角处止住脚步,并未回头,安静下来的院子里,所有细微声响,都显得那样明显,他沉着的目光动了一下。

*

许念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先是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尽量让自己的神色如常,才走出房门。

往日陆知都会在这院子里候着等她吩咐,可今日推门却没有见到他人影。

许念忍不住问道:“帘棠,你看见陆知了吗?”

帘棠摇摇头,然后小声劝她:“小姐,要不您就不要把他带回去了,奴婢觉得这个人实在危险。”

谁知道他能干出什么事情来。

若是从前许念还会犹豫一下,但是现在和粟阳的案子有关,她要找个机会和他好好谈谈。

“我去看看他”,许念走出几分,见她实在紧张,又道,“若是害怕,你在这等我就行。”

总归还有前世的记忆在,许念知道的事情多,就不是那么有顾虑了。

院子里很寂静,许念的脚步声也不重,看着房门微微半开,她没有多做犹豫,直接就推门打开了。

然后彻底的顿在了原地。

齐褚衣裳半解,臂膀上的绷带只是缠上了一半,闻声微微侧眸,这一动,彻底把全身的肌理都展现出来了。

劲瘦的腰背上,上面交错落了不少的伤,有些能明显看出来是陈年旧伤,也有这个冬天的新伤。

齐褚的反应也是极快,他迅速拉上了衣服,许念才猛然回神,后知后觉自己做了一个多么不恰当的事情。

许念脸上有些红,背过身等他穿好衣服,解释说:“我是想要请你帮我一个忙。”

齐褚已经系好了衣带,不是避讳,而是那些伤疤,他不喜被人追问。

许念好似也不好奇,只是继续说道,“只要涉及到账目,一定会多生事端,康依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我想让你保护我几日可好?”

“这几日你也不用做其他的事情,候在我院中就好了,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情况,我喊你的时候你定要出现。”

从来到这里她就开始思索这件事情了,虽然说阿姐既然敢让她来,应当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但是许念觉得,自己也要有点其他的准备,若是出现什么意外,也不至于什么准备也没有。

防患未然总是没错的。

齐褚挑眉,确实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事。

毕竟,按照撇下来他到这里来看,她一开始甚至不打算告诉他她的去处。

哦,因为有随行的那位小公子了。

还有那夜,到底是她么?

齐褚垂下的眼眸中有浓浓的思量,但他还是很轻快的应答下来,“好呀,小姐的吩咐,陆知不用考虑。”

他已经摸索到她的喜好,只有更多的信任,才有利他接下来要做的事。

接连几日,许念都专注在手上的账簿,查到的不对的地方就让康依传信给阿姐,偶尔抬头去看的时候,就能看到陆知抱剑依靠在外面的那棵大树下。

就是目光有些晦暗,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许念继续聚神的在手里的事情上,等到晚间时候,池言寓倒是过来了,自从前几日与他说了那些话之后,他沉闷了几日,或许是不愿意见她,接连几日都没有见到他。

池言寓踏进院子的脚步先是一顿,随后就注意到不远处的齐褚,他只是微微一颔首,便是朝着屋中走去。

“念念,我思来想去,你那日说的话,我还是不认的。”

他这几日总在想这个问题,心中有了挂念的事情,总要得出一个结果才肯罢休。

许念无奈道,“言寓……”

“你不要再劝我了,心中是什么感觉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就是念念也无法帮我做决定。”

池言寓说着,把手中名单递给她:“这几日我总在想着能做点什么,这是我号召周边乡士为临杨县的捐款,你看看有没有用得上的。”

案机边,一人仰头,一人垂首,目光全都在彼此身上,一人手中执笔,一人手中拿书,好一个男才女貌之景。

齐褚折断了树上两个紧凑的春芽,他选好的盘中棋似乎还被别人给盯上了。

屋内许念忽然喊他,“陆知,你进来一下,帮我把池公子送出去。”

拒绝的话一遍说清楚就好,拖泥带水该断不断的,她不喜欢。

“念念……”,池言寓真的被伤到了,“你这是赶我走?”

他真的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会被人嫌弃到如此地步。

许念觉得头疼,下一次定要和家里人说清楚,不能再让他们以为自己和言寓还能发生一点什么了。

池言寓是自己走的,他还不至于真的要让人以送的名义赶他走。

陆知站旁边默了一会,忽然问:“小姐不喜欢他吗?”

他没有看到厌恶,她曾经看自己的时候,眼中是带有厌恶的。

许念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放下了笔,问:“你既然问我喜欢,那你知道喜欢是什么吗?”

世上最愚蠢最好利用的东西。

但他没有直接这么答,只是顺着许念的话说:“不知道。”

许念也猜想他这个年纪不可能知道喜欢是什么。

只是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又不免想起了虞王前世的那位侧妃,她进王府的时候,那位侧妃还曾耀武扬威到了她面前。

出言不逊到那般地步,定是有所依仗。

前世的许念曾猜想过,或许虞王是真心喜欢这位侧妃,才能让她如此骄纵,甚至胆大妄为到对她姐姐动手。

可后来没有虞王了,那个女人死之前还以为她不敢对她动手,仍旧没说出一句好话。

许念难得的语重心长了起来,“喜欢就是欢喜,是奋不顾身,是我明知道前面有沟壑,还能心甘情愿的往下跳。”

她也没有太喜欢过什么人,这都是她阿姐教给她的道理,她一直很认同。

“但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前提,那就是要喜欢对的人,不然怎么死的都不明白”。

一本正经的样子,实际上自己都带点懵懂,但齐褚不揭穿她,“小姐这般说,可是有喜欢的人了?”

不知为何,他又想到了刚才她和池言寓说话的样子。

“倒不是”,许念忽然扬唇笑了一下,“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书里总爱讲到痴男怨女,反正这个东西沾染上去就会不开心,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

想到他那个侧妃,许念极其认真的告诉他,“我观你面相,总觉得你将来是要成大事的人,骄纵跋扈之人会带来祸事的,一定要三思而后行。”

但凡他前世能娶到一个知书达理之人,那往后的日子她也不必一人发愁,总还有个人能与她商量,就不会那么孤立无援。

偏偏那个侧妃,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净拖后腿。

齐褚觉得她话说得莫名其妙,就好像知道他将来会是什么样子,但又说得牛头不对马嘴,没半分能对上去的。

可她又神秘兮兮的。

许念见他不解,也不想要多加解释,“日后你就会明白了。”

齐褚模糊的应了一声,就在许念准备专注看完最后一本的时候,他忽然出声,“小姐,您还记得自己那夜是怎么歇下的吗?”

许念愣了一下,一抬头,就对上了他的目光。

平静下藏的都是探究,一双眼睛静得跟一湾死水一般。

真是没有想到,你还在这里等着我啊。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