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院子与她的住处就隔了一条走廊,许念平日往这里走时,都没见过他出现在这里。

“你伤恢复的如何?”

牢记着非不必要不要跟他碰上的道理,自从把他安排进府里,许念就真没再有意管过他。

齐褚说,“小姐对我这般好,自然是恢复的快”。

气色好起来,确实开始有前世虞王的几分身影在里面了。

许念目光从他脸上扫过,顿了顿,道:“后边水榭就不需要你打扫了,你不用过去了。”

往这条路只通往水榭,她能跟他迎面碰上,就只能是他要过去那边。

而那边……

虽然知道他也不是齐褚,就是碰上了也出不了什么事,但是许念对这张脸的害怕是根深蒂固的,一时根本难以纠正。

齐褚眸色不明,应答了下来,就在许念准备回去的时候,又忽然开口叫住了她:

“小姐。”

那声喊的奇怪,但是话太短了,短到她根本抓不住其中的情绪。

许念侧过眸,她今日有些疲惫,也比往日少了一份活力。

齐褚忽然走近了几步,抬起了手,许念注意到他的动作,几乎是慌不迭地往后退,神情紧紧的盯着他:“你要做什么?”

她声音带颤,目光中又露出了那熟悉的害怕。

齐褚的手顿了顿,随后只是把她肩头落下的枯叶给拿了下来。

他退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一双眼睛大胆的看着许念,问:“小姐好像十分害怕我?”

害怕,怯意,杀意,不忍,愧疚,竟然都是出自同一双眼睛。

每次见到他的时候,这些情绪还都不固定。

他起先怀疑这个女人也是齐玹派来骗取他的信任杀他的,可乌铮又告诉他,齐玹与滕国公府并无往来。

况且她这般娇养得精致的人儿,像是最脆弱的花,风吹吹就能被折断,怎么能杀得了人。

许念没有想到他会看出来,惊愕了一瞬,马上解释道:“我只是被你突然出现吓到了,无缘无故的,我害怕你做什么。”

“是吗?”

两个字说得轻又缓,连语气也听不明白。

许念却欲盖弥彰的又补充了一句:“再说我若是十分害怕你,怎么会三翻四次的救你,还把你带回府中。”

一说谎,她的语速就会不由自主的快了起来,可偏偏面上还故作淡定,一双眼睛紧紧的等着看他的反应。

“也是”,齐褚毫无破绽的迎上她的目光,“是陆知乱想了。”

许念松了一口气,只是还没完全缓出去,他又突然抬起了眼,说:“不是害怕我,那就是厌烦陆知了,小姐不喜欢见到我?”

真是个精明的狐狸。

“为何这么问?”许念觉得被他问得口干舌燥。

她觉得她做的不明显。

齐褚目光不明的看了她一眼,说:“那日小姐从我这里得到了悯灯大师的消息之后,就再未见我,我在的地方,统统没有小姐的身影。”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许念竟然从那眼中看到了少许的委屈。

他的声音还在继续,“小姐甚至也不曾再过问我的伤,今日也问得敷衍,好似生怕我缠上小姐一般。”

许念哑然,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虞王少年时期竟然是这样一幅模样。

她一时间心情复杂,反应了许久也不知道这话中的抱怨来自哪里,

“陆知,我只是收留你在府中养伤,又不是把你收作了我的人,这些事情不需计较的啊。”

话怎么说都是奇怪的。

齐褚沉默了一会,忽然问:“所以等我伤好之后,小姐就会赶我走?”

虞王你少时竟然这般难缠!

许念还只能面色不动稳如山,说他:“你难道没有其他想做的事情了吗?你既然在那般处境下还能活下来,那自然是得苍天庇佑,说不定将来更能大有一番作为,局限在国公府内,不觉得可惜吗?”

许念只差没有说,你快醒醒吧,隐藏身份也有个度,你还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将来最坏也是个王爷这事吗?

再说你现在怎么能把时间浪费在打扫这件事上,你要快速成长,你要发展自己的势力,我还期待着有一天你能帮我弄死齐褚呢!

“陆知说过,要报答小姐的救命之恩”,他纠结了一会,最终说道:“小姐把我留在你身边吧,若是此时还没有想到要我做什么,以后想到了,陆知也能随叫随到。”

他垂首立在一旁,俨然一幅听她安排的模样。

许念狐疑问:“那你没有其他挂念的事了?”

不会吧不会吧,我以为你落魄至此,是在隐忍而发,难不成你根本没有想去和你兄弟们争一争。

齐褚说:“小姐就是陆知最重要的事情”。

许念觉得头疼,一言难尽的看了他一眼,只能先安抚下他来,“这些事情以后再说,你先把伤养好了,到时候我再与你商量去留的问题。”

说完,头也不回的往前走,怕他再说出些什么震惊她的事情。

怎么能这般不知紧迫感呢?

要是再这样下去,你这张脸,这双手,可还是要分家的。

而她身后,齐褚看着她消失在眼前,淡淡的眼神中,从不曾出现过任何的波澜。

乌铮查到的消息里,她既然与齐玹不相识,那她就是能利用上一番的。

既然回到了堰都,这盘棋,他可要好好的开始布置了。

*

许念回到屋中,脑中已经顾不上了池言寓,她一想到齐玹半分想要回去的心思都没有,这心中就没谱。

“帘棠,你确定你仔细盯了,他从未出现过任何异常举动?”

帘棠摇摇头,肯定道:“奴婢和康依一起为小姐盯着呢,他安分着呢,布置给他的差事完成了就回偏院,连府中的大门都不曾出去过。”

许念却越听越凝重,这般随便,争都还没争他这就放弃了?

仔细想了一会,她说:“你去告诉康依以后都不用跟了,顺便和门房说一声,以后若是他要出去,只管记下来汇报我就行,也不用拦。”

这段时间让人盯他主要是因为怕他对国公府不利,可他这什么也不做,许念更慌了。

如果说这个世上还有谁能对付齐褚,这必须是他兄长,一母同胞,出发点都是一样的,鹿死谁手纯靠先机。

只要他以后对齐褚下手不心软,她就能成为那个先机。

想到这里,许念忽然说:“快去帮我找一把梯子来。”

他应当还在隔壁院子里打扫,她准备亲自看看,这人如今是个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