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仅怕这张脸,还怕这具身体。

齐褚的臂膀,坚硬又宽大,而她前世常常被困在其下,任由对方探索作乱,那腰腹手臂的爆发出来的力量就是许念的噩梦。

是尽管深深知道在这里的已经不是齐褚了,但是看到这张熟悉的脸时,还是忍不住的颤栗害怕的地步。

没有听到他出声,许念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你穿好了吗?”

问得犹豫,又轻又小声,软糯糯的。

齐褚收回视线,忽然捂住嘴咳嗽了几声,听着身后咳得急,许念几乎立马转回身来,见他衣着完整,这才松了一口气。

脸上的羞色还没消,两颊淡淡的铺上了一层红晕。

齐褚抬眸时,眼神若有若无的扫了一眼。

许念本就觉得脸热,他不轻不淡的一样看得她心里更加难堪,恼羞的盯了他一眼,试图掩盖掉脸上的不自然,

“你既然不打算换,刚才我问你的时候为何不出声?”

害她如此出丑。

齐褚敛了眸,缓声答:“我只是在想,小姐既然躲过身去,到底是让我换还是让我不换。”

他说得一本正经,许念本就底气不足,现下更有一种因为齐褚才迁怒于他的窘迫。

都怪这张脸,要遮起来才好,不要让她看见,她也不会那么容易受影响。

喉咙口闷闷的,许念看他还在纠结的模样,道:“我是让你待会无人的时候再换。”

齐褚眉目舒展,一双黑瞳大方的亮起,“小姐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全凭小姐安排。”

这般模样,许念心底叹了一口气,她确实狠不下心来放任他自生自灭。

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们前世好歹是拜过堂,虽说不曾做过一日真夫妻,但在许念的心里,对他印象确是是不错。

如今他这脾性,现下看来要比将来的虞王好相处不少,至少许念现在和他说话一点也不会感到紧张。

人家都说少年历尽千帆,最后才能定性,也不知他总共要经历些什么,才能彻底成长成后来的那润雅温良风貌。

现在看着么,可怜兮兮,距离成为虞王还是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许念看了他一瞬,明知故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上次这么问他情况的时候,得到都是假话,她倒是要看看,他现下能编出什么来糊弄她。

果然,齐褚没有立刻回答。

许念像是抓住了蛛丝马迹,面色古怪的问:“你不会要说你没有名字吧?”

所以骗她还隐藏自己的身份是临时起意。

以往都没这么干过。

那从前就都是用的真名,许念目光复杂的看了他一眼。

前世老皇帝传位诏书都给到你手里,你又有天下百姓赞誉支持,可送到嘴边的位置,最后还是让齐褚横插一脚给抢了,你还被他折磨成那般模样。

这警觉性,确实是还欠缺一些,前世输给心思狠辣的齐褚,也是情有可原。

许念都想好,他若是说自己没有名字,她就给一个台阶,还能按照他前世脾性喜好,给他起一个好听一些的。

齐褚目光动了动,摇头否认了她的想法,只道:“小姐可以唤我陆知。”

“陆知?”许念重复了一遍。

还是她多想了,齐褚那么多个兄弟,你从其中活下来,那还是有点自己的本事。

也没有她想的这般不堪一击。

“小姐问了我的名字,是准备留下我吗?”

齐褚抬起头,声音说得惴惴不安,尾声也弱到了极点,没一点自信的味道在里面。

许念觉得这般的虞王有些有趣,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前世她每次见到虞王,都是她狼狈至极,对他说话也是如他这般窘迫,一幅生怕自己被拒绝的模样。

听到她未出声,齐褚暗淡的垂下眼帘,道:“是陆知得寸进尺了,小姐能救我多次,已经是对陆知最大的恩了,我还这般强求,确实是不知好歹了。”

说着,他忽然掀开被子从**站起身来,这一动好似是扯到了伤口,轻哼了一声,额间也出了细密的汗。

“小姐救我多次,我无以为报,现下这样子,耗着小姐的药就是浪费,陆知还剩这一口气,不若小姐在世上还有什么仇没报,告与陆知,我替小姐去办了,就当还了小姐的救命之恩,以后死也能无憾了。”

他身上这些伤,许念在他昏迷的时候就问过大夫了,别说这样抬臂弯腰,就是起床的这个动作,没把他再疼晕过去已是不错。

本来刚有血色的脸,如今又苍白回了原先,偏偏这人还没事人一样要帮她报仇。

但是他这话也不能说毫无作用,许念忽然想起来,她确实是有那么一个要杀的仇人。

上一世齐褚一碗毒汤要了她的命,如今这一世,还不知道这人藏着坏心躲在哪里呢,要是能趁着他还未成长起来,尽早除去,前世的事情就不会再发生。

“你先躺回去”,许念皱着眉,“你既然知道你的命是我救的,就该好好给我留着,你再这样折腾,才是白亏了我救你的苦心。”

齐褚抬头看了她一瞬,然后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看着倒是挺听话的,许念又接着道:“具体你说的,帮我杀仇人,我确实是还有份仇没报。”

她说话的时候,一直在悄悄注意面前人的神情。

齐褚只是低垂着眸,长长的睫翼刚好可以遮住眼底所有的神色。

但也确实是在认真听的神态。

注意到她停下了,齐褚说道:“小姐只需要把名字告诉陆知,就是豁出命,我也要取了那人的命交于小姐。”

说得坚决,可就是不知道你要是知道那人是你弟弟,还能这么坦然铿锵的吗?

许念收回视线,心口默叹了一口气。

现在她都不知道齐褚在哪里,再说就是找到了,这人现在这样子,去了就是被轻轻松松反杀,到时候若是让齐褚发现她在背后操使,前世悲剧说不定就要提前了。

她忍住心中的小算盘,只道:“你先把伤养好,这些我以后再跟你细讲”。

齐褚答应的爽快:“我听小姐的。”

许念想起自己来这一趟的目的,收敛了脸上多余的神色,忽然说道:“我可以暂时收留你在滕国公府,但是府里不养闲人,你当真什么都愿意做?”

她冒着风险把朝廷追查的人藏在府里,已经是极为不理智和冲动的了。

异邦本是不安好心来,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们抓住把柄为难一番,如今忽然莫名留一个闲人在府中,她跟他阿爹阿娘都交不了差的。

“只要小姐肯收下我,陆知一切都肯做。”

答应的倒是挺利索,许念面色不动,说:“那就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你既然选择留下,我也会公平待你,以后你是万万不能怨我的。”

“陆知不会”,齐褚抬头望她,“陆知愿意为小姐做一切事情,一切事情都是陆知心甘情愿,绝不会怨怪小姐。”

这般好说话,许念原本看着这张脸产生的不舒坦感渐渐消散了一些。

她说:“明日府中会选一批奴仆进府,我会把你的名字报上去,无论到时分到何处,你切记不可提起从前的遭遇,勿要给我惹出祸事。”

“陆知明白!”

其他事情说的差不多了,许念也就步入正题,“你说你为了报答我的救命之恩什么都愿意做,我现下就有一件事情想要问你的,还望你如实回答。”

“我第一次见你,你有一块紧要的玉佩,那右下角的纹路你可知其出处?”

齐褚垂下的眼波光流动,一时间闪过很多东西。

玉佩是那位传信手下的信物,根本不是他的东西,她这般问,莫不是发现什么端倪,正在试探他。

许念见他没立刻回答,怕他以为自己所图不轨,便道:“你不用多想,我只是想要找到刻出此纹路人的踪迹,没想要过多打听你的私事。”

她对他隐藏身份到底要做什么一点兴趣也没有,如今也只是想要得到悯灯大师的踪迹,尽早把前世的消息透露给父母。

齐褚忽然问:“小姐是要问悯灯大师的行踪?”

许念微诧,“你怎么知道?”

话一出口又想起来,这本就是他的东西,人家知道出处不是挺正常的。

她又接着问:“我正在找此人,你知道他现在在何处?”

齐褚的声音敞亮,少年的声音很有可信力的说:“悯灯大师云游四方,我也只是早些年见过他一次,小姐现下若是想要找到他,或许是有些麻烦。”

他没有说不能找到,只是说找到有些麻烦,许念心中也稍稍安了一些。

虽然知道眼前的这个无害模样的人十有八九就是齐玹,但是看见这张面孔的时候,她还是会下意识的似有若无的试探一下。

若是他说不知道,许念绝对不信,既然当初能为他的玉佩刻纹路,那就是与皇室有所联系的人,齐玹虽落魄成现在可怜样,也定然能说出点东西来的。

许念又放心了几分,看向他的眼睛也彻底信任下来,“只要有能找到他的法子,我都愿意试试,你只管说就行。”

齐褚抬眸看了她一瞬,只道:“悯灯大师避世多年,从不见生人,陆知愿意为小姐去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