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我们不是简单的来看…

这话刚落地,玉芝就打断六子的话说道:“咋了,你可想溜之乎了。”

六子道:“扒明起早颠簸了一个上午,啥作用没起,还颠簸的肚子唧唧哇哇叫了。”

玉芝是个急性人,平时三句话没说完就拍着屁股要走人,平辈份人都说玉芝是后头叫枪撵着,屁股像钻了个蚰蜒,顺横不是个能沉得住气的人。

可是这当儿她却一点也不着急,慢腾腾的和六子道:“既来了,就得沉住气,要不,你就带着平平先去,我还没有看足看够呢!”

六子道:“你就不回家吃饭了?”

玉芝说:“你们两口子都看了,我回去还得向二伯汇报里。”

玉芝第一次说他们两口子,六子笑着说道:“有啥个子汇报,不就是多大个香菇基地,好多人在做活,数不完的水泥架子,烂喳喳的香菇袋子,老板说:现在不征人,留个电话号码,征人了通知你。”

听着六子一溜子一道子,说地有眼有板,玉芝批评道:“说的比唱的都好听,你知道一千袋香菇需要多大个棚子,一个棚子需要几条腿,一条腿需要几个苛叉?况且,真远来了,连个妈妈都没见着,就算你老丈母死了哭妈了?”

六子自知没趣就不言语了。

平平却插话道:“虽说工没打成,总算长了见识,看见了香菇基地,好大的场面,那么多人在忙忙碌碌,有男的,有老的,有少的,像咱们这大岁数的人不少,拿着剪子,不停地箭着香菇,看来,他们都佷乐意。”

这话是在和六子打圆场,其实刚才平平一句话没说,她好像初出道,有好多事不懂不敢说话,怕问差了丢人。

记得她进城急着撒尿,跑了半条街也没找到能撒尿的地方,见一位妹子她问道:“妹子,不知道那里有茅斯。”

听的人连应几声说没听清楚,最后可听清楚了,回答道:“我都六十多了。”

意思是妹子不能叫,茅斯却不知道了。

过后人家笑地腰弯着。

可在这地方玉芝却说道:“该问问问,以后种了不有点经验。”

平平这才圪蹴那看着人家箭香菇,像山上的囫囵孓,拿在手里,剪刀把腿剪了,留下了个小雨帽,听着人家说,这里也有学问。

花菇最好,能卖上价钱,其他的三等九级,好坏箭菇腿时就开始把关。

平平拿着被称为的花菇,活像过去竹篾粽叶雨帽。

花菇是最讲价钱,是根据气候,温度适宜条件才长出来。

六子跟着人家屁股被打没趣,这当儿她和玉芝、平平离远了。

平平她们像逛商场,看得眼花,不知道六子早已等急了,他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电话,后来他说找到妈妈了,妈妈上着班,不知道她们也来,亏心没有一块,让玉芝他们走了弯路。

六子说:“见不得一声,就疯着跑来了。”

妈妈道:“说这话不对?太打击人家的积极性了。”

不会儿,妈妈的老板来了,妈妈问:“还差人不?”

老板是个年轻人,看了下六子,说道:“最好找俩妇女,能长期的。”

妈妈道:“我给你问问。”

问啥里,现成就俩人,她看了看时间,要等见了人再说。

六子却打了岔,他不想让平平走这远路来挣钱,耳语了两句,妈妈指着他就骂:“怕人家拐跑你媳妇。”

六子说:“没那意思,是怕人家说没过门就日摆人家挣钱,男人太没本事了。”

妈妈道:“你该说喂起猪,垒起圈,说起媳妇管起饭。现在可不是过去,过去人养七八个孩子,现在人一个孩子都养不起,老眼光看新问题,你就不该把平平带进屋里,即带来了了,就得让人家过得像个样子。”

像个样子,像个啥样子?

六子脸红了,他知道他自己,农村人,没有经济来源,靠力气才能挣几个钱。

这年头容易吗?

不容易又咋着,还得过日子,还得拼着命挣钱。

其实,六子就没固定职业,打游击挣那几回钱还是老工头的活。

他一直跟老工头干泥瓦匠活,起脊屋架现在早过时了,那一两宗还是修国营粮库,一天两天,再不就是困难户插拨房子。

后来妻子有病,上还有老母,儿子们都到县城去了,守家是他的职责。

他母亲80多了,说是糖尿病影响了眼,前看不到五尺,却还在翻腾着土地。

土地早被儿女们分去了,可他那肯闲着,就在公路边、村庄那旮旮旯旯空闲土地上乱刨抄,夏日里一个人一边薅草一边叨叨着:“钱再多,没粮食吃那可是要命,啥大?饿了王法大。没有吃的,树皮都啃。那年酒厂谷壳糟子被人们抢吃空了,屙不下来屎急里使棍剜。”

年轻人故意挑逗着她,说道:“那是哪朝哪代,岁数大了还不忘你那烂桃子。”

虽然现在的日子让她像天天在过年,人老了,咋能忘记那陈芝麻烂谷子。

她和年轻人道:“这才几年,你们年轻人就不知道水深火热,动不动就说挣一天够一家人吃一个月,那也得国家有粮。指外国人靠不住,外国人能是憨子,等你没有时外国粮食比金子还贵。”

六子圪蹴他妈身边帮着薅草,母子俩说着过去事,又说着现在事,六子劝他妈树荫下歇着,老母亲说草日头最毒时死的最快。

六子无奈,配着老母亲,只听老母亲说:“都不种地,钱当被子盖还得饿死。总不能把钱当饭吃吧。”

六子回道“妈呀!娃们地不种我还种着,农民就是农民,我记着了。”

六子守着一家人的土地,种了庄家,还种了菜。

自己土地自己种,自己的粮食自己吃,吃不完了卖,儿子们说:“自己种的粮食没打药,卖就卖给自己人。”

拿粮食时忘记带钱,笑着喜着和六子道:“下回带回来。”

六子说:“忘记带就算了,谁还撵着老子问儿子要粮食钱?”

临走儿媳说:“街上的菜真贵,咱那菜园子没打药,你孙子说:爷种的菜好吃。”

六子道:“好吃你就吃吧,地里有,要多少自己随便。”

心里的怨言一下子就无了,抱着孙子又笑又亲,只听孙子说道:“等你老了我爸妈孝敬你。”

六子喜足喜够了,喘了一口气和孙子道:“才进城几天就变了,开始忽悠你老子了。”

一处水土养一处人,越看越明白,上下四代人,一代让一代不放心了。

这次再婚了,孩子们本来就不同意,指儿子们怕是隔着肚皮看孙子,看不见也指不住。

自己不挣钱老母亲那份咋整?

这不仅使他想起平平,她半辈子没有依靠,可有依靠了让平平挣这起早晚不归的钱他有些于心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