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二伯有个好婆娘

大家又这么一议论,平平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没想到自己初来就惹出事了,弄得几个人心神不安。

不过也好,农村人他们缺的就是搁帮打伙,哪个弟兄不完整,看着是事儿,谁也没有心研究。听六子说,他们弟兄自小就心诚胆肝,一人有事就像弟兄们都有事,一人没娶齐媳妇,就像都少了个老婆。

那阵子六子丧妻,这急得不仅仅是六子,就殃及到玉芝,他们的中心就是给六子说人,当平平来了,才开始议论起以后的日子,想干点啥,就干点啥。

到一块就议论点啥真像是议论国家大事那样的郑重。就为香菇,就为能以后有个长期进钱门道,他们琢磨来琢磨去的。

最后只听爸爸道:“一个篱笆三个桩,我们三家就是一个篱笆,男人只能当桩,篱笆还要靠她们。因为这只是小打小闹,等规模了,咱们男人再腾出来。”

平平忙急着插嘴道:“我可不行,刚来,什么也不懂。”

二伯却解释道:“谁懂?不都是学了才懂?”

爸爸也紧接着说:“没有啥神秘,别人能学会的,我们也能学会,我家里的已经接触过了,只是她没有耐性,没有组织能力。”

六子道:“还是让玉芝牵头吧,有啥了,她们妯娌说说,咱们男人打个外邦,给这个事儿撑起来就是了。”

玉芝当然是最合适的人选了。几家对玉芝的感情很深。

好多年前,那时候的确良兴时,人们穿上一件这样的衣服,就像穿上了金绒玉缎,阔得,像新女婿登门,总要显摆一场。

玉芝娘家条件好,这样的衣服也只一件两件,平时稀罕的像宝贝,不是锁在箱子,就是珍藏在枕头底下很少穿在身上。

那时候妈妈刚要来看爸爸,妈妈家很穷,买那样的衣服是难以想象,才来看就让男方买有些说不过去。

当时,最那时髦的衣服就是劳动制服脊梁上背个大补丁,那补丁就像电炉子底盘,一圈一圈又像人手上的指纹梭子,是用缝纫机砸出来的。

只要衣服有八成烂,就提前进缝纫铺,裤子也一样,两个膝盖,一个屁股,特别是屁股像两只大眼睛背后看着人,清一色的,也是最时髦的。

但他终究是破衣服,对新人来说就有几分寒酸,第一次上婆家穿这样的补丁衣服又有些难为情,妈妈偷偷问爸爸道:“借件衣服谁有?”这话真叫爸爸难为,他想起了玉芝,但觉得不好张口,斗争了一阵子,他终于跑到玉芝家。

玉芝年轻貌美,着装整齐,正在和二伯戏耍,看见爸爸就说道:“新娘子啥时来看?”

爸爸不好意思,在自己头上抓耳挠腮两下,悄悄地对二伯说了两句,只见二伯不声响的和玉芝私语了两句,玉芝高兴的要蹦起来似地,不多时,一件崭新的的确良花格上衣递给了爸爸。

那天,妈妈她婶娘陪着妈妈,到了爸爸家里,妈妈目清眉秀,引人注目。

农村人都爱看新娘摸样,调皮话总是背着娘家人说的不少,妈妈婶娘很像聋子,什么也没有听到,可妈妈觉得许多话是冲着那件衣服。

正好,村上人记得,玉芝来看二伯也是穿着那件衣服,人们就惊愕,说道:“咋长的像玉芝?”二伯那天也在看,就觉得不是妈妈美,是那件衣服美。

直到现在,妈妈想起那件衣服,就想起玉芝,妈妈说:“玉芝人大方,不吝啬,不怕吃亏。”

玉芝不光心灵美,更心能手巧。还是那时候,玉芝有一台缝纫机,那时候的缝纫机就像现在一座大工厂,缝纫机哒哒哒一响,收入胜个县长。

虽然比方夸大,却实实在在。

人们不像现在,穿衣在商店,想穿多大号都有,那时候穿衣买布料,口袋布是另外,再好的衣服也要经过裁缝尺量,描画,然后动刀剪裁,经过许多个步骤。

裁缝老师非常牛,教学生掏学费,一个学习班就几个月,这期不会下期再学。

没想到玉芝只用了十天时间就回来了,二伯问她:“学会了?”

她轻巧的答道:“学会了。”

然后用尺子在二伯身上一比划,拿起剪刀就要动手。

二伯拦住说道:“这可是十几块钱哪!”

玉芝笑了:“剪坏了我赔。”

那时候赔可不是简单事,一个工时几毛钱,十几元得多长时间才能赔得出来?

玉芝忍不住了,一下把二伯推个狗晒天,擦擦擦,又哒哒哒,没半天时间,一件制服做好了,二伯穿上放心的笑了。

以后人们便都佩服玉芝脑子灵活。

一说起玉芝就想起以前那事,可是玉芝一辈子没有施展机会。

大集体是靠着队长说话,手艺不错但没人用是大事,你是个工程师材料,还必须有工厂让你施展,没有工厂,才华只能放到厕所里。

况且那时候不兴,到后来兴了,孩子上学,二伯出外,家里哪一处不要不中,哪一处不到不中,慢慢地习惯了,才华埋没了。

晚生后辈就很少知道玉芝,遇不遇人们想起玉芝,一闪念就忘记了。

玉芝是农村妇女,家庭主妇,她丈夫是二伯,有一把力气,时不时的有人上门找二伯担砖,玉芝才露头脚,干干脆脆,利利靓靓和来人明抢短炮。

来人才佩服不及地夸奖玉芝道:“深山藏俊鸟。”

可是俊鸟不是凤凰,永远飞不出去。

这一切二伯知道,爸爸、六子也知道。经六子这么一提,爸爸顺腿搓绳,说道:“那就让嫂子出来唱唱这台戏。”

六子却说道:“玉芝不胜妈妈。这几年一直家里钻着。”

爸爸道:“你怕玉芝露头了,有场面了,就飞了。”

二伯腼腆得像个小姑娘,半天了说道:“反正她们妯娌商量着来。”

平平插嘴道:“玉芝是俺家表弟媳,我知道最胜任。”

六子却适时的插嘴说道:“你还没有户口就知道胜任。”

平平知道六子的意思,说道:“现在就把户口开来?”

六子笑道:“我等不及了。”

爸爸也添了一句:“既然开了户口,就是六子家的人了,今晚不能走,我们还要闹洞房里。”

说得平平眼泪都喷出来了,一头扎进六子怀里,说什么也抬不起来了。

可是她不抬也不中了,只听爸爸说道:“嫂子,今儿是你的好事,也不说你新娘了,你服务,我们弟兄几个就高兴高兴,再喝他几盅。”

说罢,他们划拳猜枚,闹得满屋热气沸腾,酒气横溢,像办大事样轰轰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