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要疏通不能堵

兰花问旺旺:“你吃了?”

旺旺道:“没顾得上。”

兰花便又把大半的肉拨回原来的饭盒。

她妈挡回去说:“你要多吃,养好了你的病,比什么都好。”

把剩下的米饭都递给旺旺,说:“我早上把昨天的菜汤喝了,现在还是饱的,不饿。”

兰花低下头大口地嚼着鸡肉,连同要涌上来的泪,都咽进肚子里。

旺旺吃完就走了,前几天下大雨,麦子都沤地里了,今天天好,得赶紧收割,再耽误几天,就该生芽了。

自从兰花生了病,旺旺懂事了不少,走的时候,她妈叮嘱了好多遍:“只管咱家地里的就行了哈。”

旺旺支吾答应着。

她妈突然想起什么事,在楼道里大叫,旺旺旺旺,追出去。

过来两个护士,劈头盖脸把兰花给训了一顿。

她妈回来了,兰花问啥事?

她妈说,交待贺中月,让他把死掉的猪拨了皮,给你炖汤喝,乳猪汤大补的。

又很是兴奋的说:“那只猪崽,死得可真是时候。”

常主任和庄乃周来过几回,提了大包小包的东西。

庄乃周围着她妈甘甜地叫“阿姨”,又跑前跑后去办理各种手续。

她妈对庄乃周表现得比亲儿子还亲,兰花看着,心里却对庄乃周更加疏远起来。

间歇,庄乃周问,要给张俊打电话么?传达室好像有过你的电话。

兰花漠漠地说:“不用了。”

庄乃周便不再说什么话。

此后又做了一次手术,前后整整耗掉了两个月。

医生说,手术成功,好生调养的话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

兰花终于留了泪下来,她妈也跟着哭。

她妈不知道她闺女哭的是什么,她妈怎么会知道,她闺女在经历过生死之后,心境上会起着怎样的变化。

连兰花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有些什么样的改变,她只是知道,她曾经执着过的东西,在生死之后,变得轻飘飘的了。

她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她是在哭悼跟张俊的这段感情。

因为,她已经决定彻底放弃了。

又在家里躺了大半个月,第二学期开始的时候,兰花执意返校工作。

学生们分了科,大部分到了理科班,文科班凑了36人。

兰花做了文科班的班主任,第一天去上课的时候,诧异地看到她原来的班长端端正正地坐在最后一排上,冲着她笑。

她还疑惑自己是走错教室了,再一打量,有很多原本是其他班的学生。

下了课,把她的班长叫到办公室,问:“为什么不选理科?”

那个高她一头的男孩子反问:“为什么一定要选理科?”

这个原本不是问题的问题,竟然把她问得一愣。是呀,为什么?

她找到常主任,一提这事,便引了常主人一通的话出来:“你那个大班长呀,倔头,十头老牛也拉不回。他的大道理比我的还多,说他以后想做政工工作,学文科才合适,又说他原本就喜欢文科多一些,还说,他相信自己,也相信你这个班主任,他肯定会考上一个不错的学校的……”

兰花从常主任那里回来,便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更重了一些,她的时间全部投入到工作中去,把她班上36个学生的事情,都当做了自己的事情。

给张俊的信,已经寄出去好多天了,还没有收到什么回信。

萌萌前两天来电话还说见过张俊,并没说他有什么异样。

兰花想,他也想放弃了吧,却连封信都懒得回。

虽然觉得自己已经想开了,却仍是一个结,一碰就痛的结。

中午去打饭,腹部又痛起来,庄乃周赶忙扶了回宿舍。

豆大的汗珠子下来,担心是复发了,自己倒不要紧,又要折腾自己的家人,还要连累了一帮子学生。

喝了点热水,慢慢平复下来,原来是这个月的例假又来了。

庄乃周依旧不走,坐在床边上看书,兰花便由了他去,心里想着怎么样让他直接死了心。

门被推开了,竟是张俊。

原本直奔进来的身子,看到屋里,却又收回脚去,在门边上站着不动。眼里有些凌厉的神色,却并不说话。

兰花想说些什么,话哽在喉咙里,出不了声。

庄乃周站起来,呵呵笑两声,见两人的神情,也不好说什么,张俊堵在门口,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张俊看了庄乃周一眼,盯住了兰花,问:“我就来问问你,你信上说的是不是真是你想的?”

兰花把头转向里面,紧咬着嘴唇,吐出一个字:“是——”。

这个字,简直要把她的心生生撕开。

她听见门嘭的一声响,知道那个人已经去了,她的心也去了,她把头埋进被子里,拼命地压住她心里的一些什么东西。

再抬起头来,屋子里空****的,只有她一个人。

他为什么来了?他又去哪儿了?

她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把这些问题都留给天花板上的一只蛾子,这只蛾子在她屋里飞了一整天,或许它明天就会死了吧。

过了几天,萌萌来了电话,问:“你们怎么了?张俊跑到我这里来,喝得醉醺醺的,跟疯子一般。”

兰花不说什么,她还能说些什么呢?

太多的事情,她把握不了,她既然把握不了,何苦还死抓着不放呢。

萌萌在那头恨恨地骂:“你这是怎么了?你辛辛苦苦得来的怎么能就这么撒手了呢?你难道不爱他了么?”

兰花听萌萌在那边亟声地斥责,她只觉得倦极了,一点回答的心劲儿都没有。

她把自己全部投注于她的学生身上,学生们愿意把心底各样的心事说给她听,她惊异的发现,班上竟有那么多小女生暗恋着她的班长。

她为这个苦恼极了,她苦恼得向常主任讨教,常主任却是轻松松地一笑道:“这个年龄,很正常嘛,要疏而不能堵,少女的心思,你必是可以明白的。”

她领了圣谛回来,想些疏导的方法,暗恋的痛苦,她也是经历过的。

只在每个沉睡的午夜,她会突然惊醒,那些隐藏起来的新鲜的痛涌进她此时毫不设防的心里,把她彻底淹没在无药可救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