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原来条件还是那…

又一个小男生举起手来,“于巧巧这么一说,我也特想吃包子。”

又几个人争着说,“我也想,我也想”。

兰花有些痛心,过了这么多年,这个学校的生活条件还是如此之差。

每顿稀汤寡水的饮食根本跟不上学生的营养需求。

她想起自己那个时候,每周也仅有一顿包子,虽然皮厚肉肥,却是学生们难得的开荤之宴。

每逢吃包子,全班都如同过节一般,敲着饭盆,三五成群地狂吃大嚼,虽然三个包子的份额根本填不饱一些壮实的男生。张俊曾跟她说过,再也不可能有那么好吃的包子了,因为不可能再象那是那么饿,那么滋味贫乏。

想到这里,她有些隐隐地担心,论题已经偏了,她能把学生顺利引到她想说的问题上去么?

班长深思状的举起手:“包子我也想吃,我更想考个好的大学,以后天天吃包子。”

又有很多人说:“我也想上大学,做梦都想。”

兰花心里放下来,她知道该怎么把话题谈开了。

她听着每个人的发言,有的说“想去北京读书”,

有的说“想去上海读书”,有的说“就想回家”,

有的说“想睡它个一天,啥都不做”,有的说“想每天不用担心会被数学老师批或者英语老师打”,

有的说“不想做没完没了的课后习题”,有的说“想去打场篮球”,

有的说“想脑子再聪明一些,成绩再高一些”,

有的说“考本科估计没戏了,考个大学或者中专也行啊”,

有的说“就想着能顺利毕业”,

有的说“早不想读了,想着父母会同意我退学”,

有的说“想每个周都能有这样的班会让自己放松一下”……

她听完每个人的发言并且在本子上细细地记下。

她看看表,离下课还有二十分钟,她理理自己的思绪,问学生,“大家知道我现在最想的时候么?”

学生们看着他们的班主任,等着她继续往下说:“我现在想的,也是我最近一直想的,就是你们现在过什么样的生活,才能实现自己的梦想。”

“我想了很多天,并没有答案。我知道大家对现在的生活有很多的抱怨,我也曾经抱怨过并且不希望我的学生再遭受同样的命运。可是我现在非常疑惑,我疑惑的是,我们所处的现实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现实,在这样的现实和理想之间,到底应该架设一条怎样的桥梁?”

“先说说我们所处的现实。要考出去,跟我们竞争的是全省乃至全国的学生,一方面我们的师资没有办法跟那些重点高中比;另一方面我们这里的分数线在全国也是高的,所以竞争本身就是不公平的;还有一个现实就是,不管我们本身的好恶,理科生的录取比例确实是远远大于文科生的”。

这些都是学生知道的事情,经兰花说出来,很多人露出不忿的神色,还有一些人受了打击似的垂头丧气。

“这些事实对我们来说,是不可能改变的。你既然在这里读书,首先就要接受这个事实。

我们为什么还会留在这里,为什么还会接受这种高强度的甚至有些枯燥的学习生活?

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吃苦而吃苦的,我们是为了自己的理想,我们现在所吃的每一点苦,都是向自己的理想前进的一步。

我的老师跟我讲,人生的路很长,但关键之处仅几步。

现在我们所经历的,就是这关键的几步,这几步走的如何,直接关系到我们将来的命运。

究竟该如何走好这几步,大家心里有没有考虑清楚呢?”

“这关键的几步,需要大家自己去走,我不认为由老师强迫式的从后面推着走能走得更好。

我想,我们大家可以考虑一下,为了心目中的那个目标,你需要舍弃什么,你需要坚持什么,以及你需要让自己处于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这个班会之后,兰花又阶段性地召开了几次讨论会,她希望每个学生都对自己的“理想和现实”都进行深刻的思考和评断,每个学生都树立起自己的奋斗目标,每个学生都由被动的知识填塞变为主动的知识获取。

如同是滚雪球,整个班级滚在一起向前行进。连那些顽固的老教师都不得不承认,高一.四班是个团结的奋发向上的班集体。

“让学生自己来管理自己”实行效果出乎兰花的预料,也出乎常主任的预料。

贺进一,这个他钟爱的学生,有着他并不知道的强大的能量,他不得不用新的眼光来审视她了。

为此,他感到更加欣慰。

还是那句话,他的眼光,是错不了的。

常老师当着全体教师的面高调表扬了兰花。

兰花在这众人的瞩目中,越发感觉不自然。

庄乃周就坐在她身边,鼓掌鼓得比谁鼓得都起劲,还故意用胳膊肘拐她,那意思好像是说,他早就料到了,瞧瞧,他猜准了不是。

兰花站起身子冲各位老师点点头,她想她的笑容一定不够真诚,四下里有不少窃窃私语的声音。

她并不在意别人在讲她些什么话,她觉得这真是一个极大的讽刺,她做了应试教育的帮凶了,她曾经的教学理念,只成为曾经的一个不切实际的泡影罢了。

年底的教师评选,兰花在学生中得了最高票。

常主任抱歉地跟她讲:要照顾老教师的情绪,优秀教师并没有她的份。

她心里反而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如果再给个什么称号,她真的是无地自容了。

她不知道萌萌、秋白她们会怎么想,她想若她们见到自己,一定会觉得现在的她有多么功力、世俗了。

她更不知张俊会如何看她,他一定要瞧她不起了,她成为他所鄙夷的那种教师了。

跟张俊半年多没见面。她时时想着张俊,却又怕见到他,她想在张俊眼里她一定已经变成个流于世俗、自甘堕落的人了。

想到这个,她自己也瞧她不起了。

不过,张俊来电话说,春节公司赶项目,赶不回来。她原本矛盾的心情,一下子就变成强烈的想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