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和别人说说家里…

她想了一下她家的布局,理了理思路,开始慢条斯理地描述起来:

“我家的房子是爷爷留下来的。

街门是木头的,油漆已经全褪去了,露出了痕迹斑斑的岁月痕迹,上面贴着对子,每年的年尾都会去旧换新,厚厚的已经不知有多少年啦。

今年我家贴的是“耕三四亩地,收七八百粮“,门批是‘年吃年用’”。

对子是我爸自个儿想出来的。

说到这里,老先生啧啧地说“不错不错,很有生活情趣,如陶渊明般的自得其乐呀”。

兰花想起,去年年尾当她爸兴致勃勃地把这副怪对贴到门上时,可没有几人如老先生般的啧啧称赞。

兰花当时觉得不错,怎么不错吧她也说不出来,至少不是千篇一律的“招财进宝”之类吧。

她妈可不愿意了,哭丧着个脸,拾起苕帚就要去把那个撕了。

后来也没真撕,过年撕新对子不吉利,这点她还是知道的。

于是就愤愤地骂,“老的糊涂,小的也跟着糊涂哇,书都念到猪肚子里去啦,啥对子这是,嫌丢人没丢到家,还要贴到门上让人戳脊梁骨呀。”

兰花家的对子一贴出去,在他们村里引起了小小的轰动,村子里本来的谈资就不多,老贺家的这付对子让大伙儿有了新的聊天话题,有些人还到她们家门口指指点点。

拜年那天兰花听到了一些议论,“三四亩地才能打个七八百斤粮,他们老贺家看来是吃不到年底啦”,“不是说了是年吃年用嘛”,“也难怪呀,儿子是给全村养的嘛”。

对后面的议论她有些不明白,就问她妈,她妈眼睛一瞪,“你跟着瞎议论啥,让那些不要脸的都到大马路上撞死去。”

“继续呀,继续呀”,老太太见兰花有些愣神,就用手捅了捅她。

“街门是两开的那种,不能够合得很严,门槛上面露出很大的缝隙,我小时候有只狗可以直接从那个缝隙里钻进钻出。

一进门是个长条形的‘过道’,略微高出院子,有一两平米的样子,平时放些杂物,正对着过道的是一个‘影壁’”。

“好像是叫‘照壁’吧”张俊提醒她。

“哦对,是叫‘照壁’,就是立一道短墙,遮着里面的院子”

“这是中国建筑的精华呀,追求视觉上的曲折感哪”老先生又是一阵赞叹。

“照壁上层层的挂着我妈辫好的玉米棒子。被日头晒透了,又有层层的外皮包着不会透雨。这样可以搁一年,喂鸡喂鸭子的时候直接取几穗。不过,照壁上的玉米一定要留几穗到第二年新玉米丰收的时候,谁家里留的多脸上就越有光彩。”

兰花想起来,有一年旺旺把照壁上仅剩的几穗玉米全捅下来,剥了粒去换了苞米花,兴冲冲还没吃到嘴里哪就被她妈喊着满街追打。

“再进去就是我家的院子,院子不是很大,有三十几平吧”,说到这里,听老先生啧啧咂了下嘴说,还不算大呀。

“很好的黄土地面,经过常年的压碾,很平也很硬。从过道到家门口铺了几块青石板,雨天的时候不会溅到泥泞。院子边上围着不高的围墙,我妈种了几颗葫芦和丝瓜,夏天的时候会开满墙的黄色小花。”

她想起小时候夏天雨水成灾的时候,猪圈里的粪水漫得整个院子都是,开晴几天都有臭烘烘的气味。

每次萌萌从她们家回去,兰花都会听见她妈在墙头那边喊:“臭死了,先在院子里晾晾。”

她想了想,就把她们家院子里的猪圈给省略了。

“墙角种了棵香椿树,长得不高,开春的时候,可以掰很多的香椿芽,我妈喜欢把芽子切碎了拌咸菜。生香椿的味道我倒不是很喜欢,我喜欢裹上面粉炸了吃,又酥又香。”

后来有个远房亲戚精通“天文地理”,来看过兰花家的房子后说“这棵树方位不对,主灾”,兰花她爸就毫不犹豫地把这棵老树给刨了。

“院子中间栓着两条粗铁丝,平时晾晾衣服,过年的时候会把鱼啊肉啊鸡鸭啊用盐卤好了挂在上面晒成干儿。靠南边有个厕所,东西两边是三间厢房,放着粮食和其他杂物。”

“一进家门,是个灶台,烧玉米杆子或者花生蔓,有很大的一口锅。”

兰花把手环起来比了比,“有这么大”。

对面就传来一阵惊啧声了。

“灶台通着的是一铺大炕,在西侧的主屋。烧火的热气全都送到那铺炕洞里。吃饭、睡觉、邻居来唠嗑都在这铺炕上了。”

“大炕热乎啊,纯天然热疗哪,那个舒服劲儿。”老先生颇有些怀念的说到。

“在往里是我的屋子,里外的炕洞通在一起。灶台的东侧是个杂物间,冬天时跟屋外一样的冷。”

“我家屋子后面是我奶奶的房子,并排挨着的是邻居萌萌家的房子。”

“我奶奶家有个很大的后院。后院里种了棵枣树还有棵梧桐树,还有两垄韭菜和一架子黄瓜、鸡肠子菜豆之类。”

“什么是鸡肠子菜豆?”老先生问。

“就是很细很长的一种菜豆,跟鸡肠子一样,其他地方很难看到的”张俊抢着回答,说得有些自豪。

“那棵梧桐树长得好高,枝叶盖住了大半个院子。春天梧桐开花的时候,我们都盼着下雨,下雨了会掉一地的梧桐花,梧桐花长得像个小喇叭,每个小喇叭里都藏着很甜的蜜。”

说到这里的时候,看张俊不停地咂着嘴巴,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就轻轻给了他一拳,他装作很受伤的样子,惹得老两口哈哈大笑。

“那棵枣树不招虫子,每年都结很多的枣子,枣子最好的时候是深紫红色的,嘎崩嘎崩脆的那种,酸中带甜。”

张俊又故意使劲咂了咂嘴巴。

“冬天的时候,梧桐树上掉着许多的虫茧,我们叫它们‘吊死鬼’。”

“好恐怖的名字”老太太禁不住抖了抖肩膀。

“树上还住了一窝‘水咕咕’”。

“‘水咕咕’是什么?”老先生又问。

“我们那的一种益鸟,叫声是‘咕噜~~咕噜~’”,张俊伸直了脖子,撮着嘴巴夸张的学鸟叫,老太太正喝水哪憋不住喷了老先生一裤子,兰花也禁不住笑出声来。

“我弟旺旺和萌萌特别喜欢吃那种茧里的虫子,用萌萌的话说是‘喷香喷香的’。后来那窝‘水咕咕’因受不了我们不断的侵扰,举家迁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