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啊?”刘菊华大叫一声连忙又捂住自己的嘴:“是你写的检举信?你、你白痴啊你!我们也有房子,你,你真混蛋!”

“混什么蛋?我是想把向保国那鸟人给整下来!我说了,终有一天要让他见见我的手段!这下,他不死也要脱层皮!”赖瘌痢满脸狰狞却又掩饰不住得意之色。

“你神经啊你?把他整下来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神经?哼,要不是为了你,我能做下这些事,去得罪那么多人?被他们知道了是我告的密,我骂也给人骂死了!这还不都为了你这贱贷!”

刘菊华没话了。她心下反而很得意,她笑了,笑得很妖媚,笑得风情万种。

赖癞痢看得呆了,一把将她抱起,进房去了。

乡长在向庄村委会办公室侃侃而谈:

“好了,现在问题解决了,就算上头追究下来,我们顶多不过是个‘后知后觉’的‘失察’,问题不是很大。这是对于上面的应付办法,大家也是迫于无奈。王长喜,你村里那楼房被炸的两户村民,你就去安抚一下吧,必要时可以从村委财政收入里支出一些钱来,免得有后患。

具体情况等上头来人或来通知了再讨论。不过有一点我要提出批评,那就是村委会主任胡卞同志和党支部书记向保国同志,你们两位是把关的,怎么做出这样违法乱纪的事呢?”

向保国诚恳地说:“是是,我是犯错误了。”

材委主任胡卞说:“不,这件事是我一个人提出来的。当时财政紧张,而他们房子做起来了,我就想了这么个办法,这与向保国同志无关,他只是执行任务。

这些年,我也觉得自己年纪老了,有好多事做得不够好,不够理智,是我老糊涂了,因此,我个人提出辞职,空出这个位置让下面的年轻人也上来锻炼一番。”

乡长沉吟了一会,才点点头说:“你提出辞职,我个人不能作出决定,等明天开个内部会议商讨一下。至于保国同志,多少总是有点责任。我们会依照县里的意思处理。”

向保国和胡卞都低头称是。

乡长又交代了几句,方才离开向庄回忘川镇的乡政府。

傍晚的时候,乡政府发来一份转自县里的通知,大致内容有:

一、狠煞用耕地造房的歪风,此类事件不可再犯;

二、村委干部监察不力,乡政府要予以合理处治;

三、狠煞歪风的同时,也要顾及村民的利益。房子已炸,要适当给予补偿。

原来乡长回去后,马上打电话向县里报告,说已经将违规建设的房子炸掉,至于相关人员的处理,还要请县里指示。

县里针对实际情况,下达了以上三条命令,并提出了一些处理违纪村委干部的建议。乡里根据这些建议,开会研讨,也同时下达了一个通知给向庄村委,大致内容如下:

一、同意胡卞同志提出的辞职意见,撤消胡卞同志的村委会主任一职。并给予党内记大过处分;

二、村委主任一职暂由党支部书记向保国同志兼任;

三、向保国同志责任难免,予以党内记过处分,留职察看一年;

四、已被炸毁的民房,村委会可适当予以补偿,照顾村民的情绪。

就这样,乡政府草草地就将一场检举事件处理了,处理得怎么样,一看就明白了。

向保国因祸得福,这与他的妹夫王新意的努力是分不开的。另外还有一点也是非常重要的,那就是他的为官之道。

王长喜真正佩服起自己的哥哥了,胡卞这个替死鬼找得真好,更何况他还是自己主动承认错误的呢?

私下里,王长喜问过哥哥,怎么胡卞会那么听话?

向保国只是微微的笑,有一种稳坐钓鱼台的安逸。

王长喜就想,准是胡卞有什么把柄落在哥哥手中。

这很有可能,试想天下为官的,能有几个一点杷柄也没有的?能有几个无缝的鸡蛋?

苦的是老百姓。

爸爸一家和老石头一家这几天是愁云惨淡,乌云密布,鲜有人声。

两家人都很少开口说话,就连小孩子也似乎嗅到空气的不对,都不玩不闹了。

爸爸一家拼死累活攒了十几年才竖起的那么一栋房子,眨眼间就没了。

人的一生有多少个十几年?更何况还没得不明不白——我在自家田里做房子招谁惹谁了?

爸爸这几天一有空就去新屋的废墟里走来走去的,在未倒的柱子与水泥板的空洞里穿进穿出,不时伸手去摸一摸那冰冷的水泥梁子。

然后,又从废墟中走出来,看看一大堆废渣倒在自己原来的耕地和别人的耕地里。

爸爸不懂,炸掉房子就能将耕地恢复出来?那片废墟难道可以清出来种稻子吗?还有不少混凝土块块散落在别人的稻田里,这势必会影响到明年的耕作。

他是真的不懂。

我也不懂。炸掉房子后,我们得到的就是所谓的“杀一儆百”的效果吗?

就是打击“非法使用耕地作宅基地”的政绩吗?这政绩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吧?

有一段时间,电视上总是出现一些拆毁在耕地上造的楼房的镜头,看得出来,媒体是很赞颂这一行为的。

可拆毁之后呢?只不过多了一地废墟和损失了一大笔百姓的建筑资金罢了。

我就见了许多这样的废墟,水泥板子斜搭在一端墙上,地下是许多瓦屑和废渣。我心疼,这不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钱吗?

大棒下的政策是不牢固的,“杀一儆百”的威吓手段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方法。

死刑从本质上说也是一种威吓,一种绝望的威吓。

但我相信终有一天,死刑会解除。谋害别人的性命是侵犯了人权,那么执行死刑的刽子手呢?他又有什么权利去取死刑犯的生命?

去鱼沟子看鱼也成了爸爸的日常事,那是爸爸的物质寄托,他的精神寄托当然是主耶酥基督了。

一有空,爸爸就不由地想房子的事,一想他就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