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乌阳县到天乌市每天两趟车,早晨7点和上午9点各一趟,下午1点半和3点分别回来。
爸爸和杜鹃赶上了9点的车,爸爸正掏钱要买票呢,杜鹃比他先一步付了钱,爸爸说什么也不肯,但终于没能说服杜鹃收下钱,只得惭愧地把钱放回口袋。
车上,杜鹃小声地问爸爸:“叔,你准备了多少钱?”
“家里凑了三千,向你二哥借了7千,总共一万。够不够?”
“要不了那么多。你有没有跟他们说过带了这么多钱?”
“跟派出所说吗?我没有,中月的一个朋友问过一下五千可不可以赎出中月。没说有一万块钱。”
杜鹃自言自语地说:“五千,五千,可便宜这帮吃冤枉的了。”(吃冤枉:贪污的别称)
杜鹃知道派出所的情况,他们既然知道爸爸准备了5千块钱,那是非要交5千不可的,少一分他们就会像掉了一块肉似的心疼。
差不多10点的时候,两人赶到派出所。
小沫和清明佬早早就等在那里了,见二人来了,忙起身相迎。
打了招呼后,爸爸问清明佬:“他们没把中月怎么样吧?打他了没有?”这是他最担心的。
清明佬回答说:“没有没有,我们刚都去看了。小沫昨天还买了许多东西进去给中月吃,现在看起来身体上还正常。”
爸爸放了心,问杜鹃:“现在该怎么办?”
杜鹃说:“叔跟我上去,把钱放小沫这,等下要的时候再来拿。走吧。”
两人进了所长室,所长抬起头来,问:“有什么事吗?”
杜鹃陪着笑说:“所长你好,我们是你们所前几天抓的一个在押人员中月的家属,这是他叔叔。”说完指指爸爸。
所长点点头,算是打招呼。说:“我知道这么个人,好大胆啊,偷那么多钢筋。我们费了不少工夫来破这件案子,可不容易哪。”
“所长,偷没偷钢筋,是要经过调查才能下定论的,可不是单凭一个人的嘴巴掀几下就能断定盗窃罪名的。你说是不是?所长?”杜鹃回击道。
那所长望了杜鹃一眼,似乎有些惊异,但马上又恢复了一惯的冷谈:“不管怎么说,现在的情况可是不利于贺中月——几乎所有证据都指向贺中月。”
“所以我现在才来跟所长商量,一旦形势对我们有利,我想我们也会采取相应的措施。中月是不是真的偷了钢筋,你我都清楚。”
杜鹃转过头对爸爸说:“叔,你先出去一下,我有些要紧话要说给所长听听。”
爸爸心想,自己在这里确实帮不上忙。
就出了门站在走廊里,身后的门“咯”的一声锁了,爸爸坚起耳朵来听,却听不真切,双方似乎在价钱上争议比较大,最后只听杜鹃大声地说:“这件事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你看着办吧!”
接着爸爸看见杜鹃神色冷峻地开了门。
那所长追出来,一叠声地说:“好,按你的价,就按你的价。真没碰见过你这么厉害的女人。”
杜鹃神色稍霁,微笑着对爸爸说:“叔,将你们准备的五千块钱全部拿来。”
爸爸心头一松,终于谈妥了!马上转身下楼从小沫那点了五千块钱出来,交给杜鹃。
杜鹃把钱往所长桌上一放,说:“钱给你了,放人吧!”
所长接过钱,掂了掂,就抽出抽屉,把钱往里一丢,锁上抽屉,取出钥匙,也不开票据,就领着两人去拘留室。
在门口吩咐两个把门的一声,把钥匙给了他们。
守门的进去了,跟着听见他们喊了一声:“贺中月,你可以出来了。”
这时小沫和清明佬也过来了,中月几乎是冲出来和小沫抱在一块的,两人抱头而泣,肩膀一耸一耸的。
所长偷偷地溜出门去。
中午,爸爸请清明佬和杜鹃在小馆子吃了一顿,但两人都深知爸爸家的状况,而且现在又不是什么好事,点菜时就都拣那不贵的,爸爸和小沫不依,但拗不过两人,只得作罢。
中月自派出所出来后,就没怎么说过话,小沫怎么逗也没用,心中伤痛,背人处悄悄落泪。
席间,清明佬问中月:“中月,现在你出来了,地里也要去照顾了,你的菜都可以上市了,明天我们一起去卖菜。”
中月双眼瞪着桌子上的菜,眼神穿透了盘子、桌子不知落到了什么地方,心不在焉地说:“我不种菜了,我要回家,不种了,再不在这了,我回家。”
声音空洞洞的,叫人听了心酸。
小沫当时就别过脸抹了一把泪,爸爸也心下一疼。
“不种了?那些地怎么办?”
“我要回家,不种菜,我回家,下午就回家。”中月自言自语地说。
小沫强忍泪水,对清明佬说:“大哥,他不愿在这种菜就由他吧,让他回家,地你帮他卖掉好了,谁叫咱命苦呢?我下午带他回家,城里不是咱老百姓呆的地方。”
说完,将脸埋到桌下,呜呜地哭。
爸爸的眼睛早模糊了。派出所真是个人间地狱,好好一个人被弄成这样。
杜鹃也是一脸的严肃。她,在想些什么?
五人心情沉重地吃过饭,爸爸吩咐玉芝下午带中月回去,自己随杜鹃去一趟乌阳,给东子送些钱去,然后直接从乌阳搭车回嵩山岭。
爸爸将清明佬叫到一边,把菜地托付给他,说中月在这你那么好心的照顾他,这菜地你就接手了吧,就当是报答吧。
清明佬说:“我帮忙看看有没有人要吧,然后替中月转租出去。地里还有菜呢,可以卖些钱。”
爸爸说:“那也好,反正你自己看着办,一切任你。”
因为要赶上1点半的车,爸爸和杜鹃匆匆地往车站赶。
小沫带中月到清明佬那去等回去的车。
这回仍是杜鹃拿的车钱。
车上,爸爸担忧地说:“中月这孩子,一向刚强,这次在派出所不知糟了什么样的折磨,人都变呆了,没一点生气。唉,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