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格格,就在前面了!”马起云勒紧缰绳,回身冲我说道。我也翻身下马,一个侍卫正举着火把等在原处,见我过来,忙上前屈膝行礼:“奴才给格格请安。”

马起云又点起一支火把,我接过来,朝山下望去,除了远处的点点火光之外,一片漆黑。

“还没找到?”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些,刚刚站起来的侍卫闻言,重新跪倒在地:“阎公公带人去山下分头找了……还没有发现八贝勒……”

“格格在这里等,奴才这就下去找。”马起云说完便要走,我忙叫住他,“等等!还是让他在这里等南枝他们,我和你一起下去。”

马起云忙阻止道:“格格,这绝对不行!天这么晚了,下到山谷里的路不仅崎岖不平,又荒草丛生,奴才万万不能让格格冒这个险!”

“现在难道还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我不容分说的朝着下到山谷里的小路走去。

马起云匆匆追上来,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扶住我,颤声说道:“格格……您小心些……”

小路有些陡,走了不一会儿,路上细碎的石块已经硌的脚底一阵阵刺痛。饶是马起云小心翼翼的扶着我,一路上亦是跌跌撞撞,走得极为艰难。

“给京里送信儿了没有?”我拭去额上渗出的汗水,问马起云,他忙应了一声:“发现爷出事之后就派人回京了,可估计京里人到的时候,天都大亮了。”

我从怀里掏出怀表,借着火光看了看,晚上十点二十分,擦干眼泪,笑道:“你们爷福大命大,没事的。”

又走了很久之后,路总算平坦了些,可周围三三两两的林木之间,高草几乎要没过人去。我将火把举的高了些,指着前面儿吩咐马起云:“你往这边儿走,我往右,分头去找。”马起云终是被我的坚持劝服,重重给我磕了三个头之后,转身朝前面走去。

“胤禩!”

我刚喊了一声,就几乎要哭出来,脚下险些被石头绊倒,勉强站稳了,继续小心翼翼的向前走去。即使是五月间,夜里的风也仍带着一份凉意,吹到身上,难免有些发抖。我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挡开前面的高草。不断有草叶划到我手上、脸上,一阵阵细密的疼痛。

“八爷!”“八爷!”一个声音越来越近,我勉强忍住眼泪,问道:“是阎进么?”

“格格?!”阎进的声音里有些难以置信,不一会儿,前面的高草被拨开,阎进看清我的模样,面上满是震惊,“格格,您怎么来了?!”

“那边都找遍了?”我不答反问,他的眼睛亦是通红的,此时听了我的问话,皱眉低下头来:“天太黑了,便是有火把,也很难看清楚……”“我知道了。”我抬头看看被阴云挡住的月亮,“继续找罢,早些找到他,他就少一分危险。”

“胤禩!”

“胤禩!”

“胤禩——”

一路上我不知道跌了多少跤,火把也险些灭了,当我又一次被石头绊倒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

胤禩,你到底在哪儿。

天渐渐亮了起来,我的声音也越来越嘶哑,直到远处隐隐传来初六的喊声:“主子!主子!找到八爷了!”

最开始我以为是幻觉,直到声音越来越近,我听得越来越清楚,才发疯一般朝声音传来的声音跑去。

彼时初六正小心翼翼的看护着胤禩,见我跌跌撞撞的跑过来,忙扶住我:“主子小心点儿,奴婢们刚发现八爷不久,初七已经去叫人了。”

躺在树下的胤禩仍昏迷不醒,脸色几近惨白,额头上有些擦伤,渗着些血迹。身上其他地方似乎没什么不妥,可是胸前大片的血迹却让我的眼泪顿时模糊了视线。

我小心翼翼的解开他的衣襟,里面原本洁白的里衣也被血浸透了,我颤抖着掀起他的里衣,胸前的伤口却让我的呼吸几乎停止:“初六!你看看,这伤怎么回事?!”

初六亦是惊呼一声:“这是……刀伤?!”

“胤禩,胤禩……”我一边哭着,一边轻轻叫着他的名字,他仍没有丝毫反应。初六突然叫道:“主子,你的荷包带了没有?!从前你不是习惯在荷包了装几块药墨的么?!”

“对!对……”我有些心慌意乱的应了一声,胡乱在身上翻找着,“荷包,荷包……”

初六帮我从腰间将荷包拿出来,打开之后拿出一块药墨:“主子,还是奴婢来罢?”我胡乱摇了摇头,将药墨接过来:“还是我来罢。”

我拿干净的帕子试着将他伤口周围的血迹擦干净,可还是不停有血流出来,初六眉头越皱越紧:“从伤口来看时间不会很久,否则八爷可能支持不到现在……”“先别说了……”我颤抖着制止初六,将药墨捏碎,均匀的洒在胤禩胸前的伤口处。

“凝儿!”

贺瑞卿和阎进不知何时捧在一处,跟在初七后面匆匆跑过来。阎进三步并作两步过来查看胤禩的情况,贺瑞卿到了我身边,俯下身拍拍我的肩膀:“没事罢?”

我哭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不知道伤的怎么样……”

贺瑞卿叹了口气:“别急,过不了多久撒出去的人就能过来了,先把他抬到张先生的医庐去,他医术高明,不会有事的。”

我几乎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的医庐,直到回去之后,留守的平安和芸香才把几乎忘到了脑后的张启江放了出来。

看着张启江摩挲着被捆了一夜的手腕,我哭道:“全是我的错……只要你赶快医好他,要我怎么赔罪都可以……我求求你了……”

张启江看了看躺在**的胤禩,当时为了止血帮他包扎的伤口被张启江解开,他的眉头亦是一皱:“这伤……”

我先前见他对我以前的举动没有半句怨言,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惭愧,随后见他皱眉,忙问道:“张先生,他的伤有没有事?”

他看我一眼,叹道:“你们都先出去,长生留下。”

我原想留下来,可是想到胤禩身上的刀伤,终是长叹一声:“张先生,我的命,也一并交到你手里了。”

南枝扶着我走到院中,我将阎进和马起云叫到了身边:“人数清点过了没有?你们爷带过来的侍卫,人数对不对?”

阎进的双拳紧握,脸色铁青:“少了一个。”

我咬紧下唇,马起云身后的一个侍卫过来跪到我脚下:“发现八爷的地方,奴才和其他两个人原本经过那附近的,正要过去,阿纳哈占从那边过来了,说他找过那边了,没看见八爷,所以奴才们……”

“阿纳哈占?”我恨恨的重复着这个名字,看向阎进和马起云,声音仍是沙哑的,“马上派人回京,这个阿纳哈占的祖宗三代都给我查出来!”

“嗻!”马起云应声而去,阎进站在原地,迟疑了一会儿,才问道:“格格,都这个时辰了,京里的人竟然还没到……”

我低头思索片刻,冷笑起来:“总有回京算账的时候,这一笔一笔,我都记下了。”

南枝等人怕我支持不住,劝我回屋歇歇,我又哪里能睡得着,她们没办法,又担心我的身子,只得搬来一把躺椅放到廊下,让我躺一会儿。我躺在那里,亦是辗转反侧,想着胤禩被抬回来时苍白的脸,心里一阵疼痛。

一个时辰之后,张启江终于打开门走出来,我忙迎了上去,问道:“先生,他的伤怎么样了?”

他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微微点了点头:“还在昏迷。他的伤口很深,不过好在没那么凶险。”

我迭声道谢之后,匆匆跑了进去。

躺在**的胤禩仍旧苍白,薄唇紧抿,眉宇间还带着几分痛苦。我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瘦削的侧脸,眼泪又要掉下来。我搬过一只杌凳放到他床边,坐下之后,握住他的手,终于渐渐睡去。

“凝儿?”

“凝儿?”

睡梦里,我突然听见胤禩叫我的声音,猛地抬起头,撞上一双沉静如寒潭的眸子,一时以为自己犹在梦中,伸手触摸到他的脸,真实的温热终于让我的心踏实下来,颤声笑道:“你醒了?”

说完,还等不及他回答,已经伏下身哭了起来。

他抬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柔声劝道:“别哭了……我这不是没事么?”

我心里却后怕的紧,哭的越来越厉害。他的手一直轻轻拍着我,直到我终于停止哭泣,才低声笑道:“怎么越来越爱哭了?”

“难道怪我么?你又为什么不小心点儿?”我嗔道。看着他仍没有血色的双唇,我擦着眼泪问道:“伤口还疼不疼?”

“疼。”

他清越的声音却让我险些笑出来,我咳嗽了几声,又好气又好笑的瞪他一眼:“哪有人这么回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