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纽伦看看我,明显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阿圣气定神闲的端坐在原处,只当胤祯是空气一般,胤祯却并不恼,只是似笑非笑的转身对我说:“与其让他娘们儿似的跑来告状,还是我亲自来告诉你的好。”

我不冷不热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冷哼道:“你还是把你自己身上的伤养好再说罢!”他明显一怔,原本要说的话尽数咽了回去。我心中暗叹,如果他和别人动手,我自然不知道他会不会受伤,可是我比任何人都了解阿圣,外人面前他吃的亏,绝对会十倍百倍的从对方身上讨回来。如今阿圣伤在脸上,那么表面看来无碍的胤祯,绝对不可能全身而退。

阿圣有些慵懒的勾勾嘴角:“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善良呢。”我不动声色的挑挑眉:“谢谢夸奖。”说着看向胤祯,“只怕还没有仔细敷过药罢?你在这里,我去拿些药来。”胤祯的神情仍是不悦:“不必了,我没什么大碍,只是有话来问你。”

死要面子!我瞪他一眼:“坐好罢!什么时候了还要逞强!”说着出了门。走出不远,纽伦便跟了上来,故作惊奇的笑道:“你这是要去哪里拿药?”我没有回答,转身吩咐南枝:“你和芸香回房里,过一会儿再把药给十四爷送过去。”

说完和纽伦沿着花园旁的小路向外走去,纽伦嗤笑一声:“就说你没那么心善,人家巴巴的跑来找你,你躲什么?”我掩口打了个哈欠,马上重新把手缩回斗篷里:“即使关系不好,他和阿圣也认识了这么多年,找那种蹩脚借口过来谁知道为的是什么,白痴才不躲。”纽伦目光一闪,颇为幸灾乐祸:“前面两个小太监该不会就是十四爷带出来的人罢。”我闻言看过去,花园入口处果然是何成和另一个胤祯的心腹太监。此刻他们见我过来,愣了片刻马上跪了下来:“奴才给格格请安。”

我笑着让他们起来:“你们主子和五爷在里边下棋呢,只怕个把时辰也不一定能出来,你们就别在这儿傻等了,下去歇歇,喝杯热茶去去寒气。”“五爷?!”何成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儿让我忍不住笑出声来:“五爷怎么了?你们爷的脾气,一时恼了一时又好了,你还不知道?下去吧,千万别进去打扰他们,否则挨了板子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两人忙躬身道:“嗻。”

走得远了,纽伦好半天才止住笑意:“除了十阿哥之外唯一真心待你的人,就让你这么打发了?”我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看好戏的嘴脸收一收,难看死了。”“呦,原来你也会内疚?”

一路上纽伦终于仿佛抓住了我的什么把柄,不停调侃着。我无聊的看着街上往来的人群,叹道:“不是总会有欺男霸女的恶少在街上逞凶么?只因为是开明盛世,便连个热闹也瞧不见?” 纽伦看看我:“你自己嘀咕什么呢?”我没有回答,她显然不满,瞪着我的眼神里满是挑剔:“这大街上有什么好转的?还不是几百年不变的东西!”我大笑:“你怎么就知道几百年不变了?真要让你去几百年后看看,一定吓死你!”她不屑的哼了一声:“笑话!几百年后的人难道就成妖怪了?无非也就是两只眼睛一个嘴巴,我为什么要怕!”她仍是那种不可一世的样子,我却乐不可支,心情也越发好了起来。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停了下来,有些无辜的看着纽伦:“我好像不认识路了……”感觉几乎走过的每一条街都是一样的,即使街边的店铺不同,也一时看不出什么分别,漫无目的的走过几条街,我已经彻底不知道所处的位置了。纽伦顿时火冒三丈:“那出门时我再三问你去哪儿你怎么不说?现在好了?走到这么个鬼地方,你以为我天天往外跑就一定认路?!”我被她吼的瞠目结舌,实在控制不住翻白眼的冲动:“既然你也不认识路干嘛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我和纽伦两个人出门,常在身边伺候的人都没有带出来,不过身后那些陌生的面孔里,肯定有兢兢业业保护我们的人,我转身去叫人的时候心中暗笑,这算不算拨打“场外求助热线”?

折腾了将近半个时辰,终于到了胤禛的府门前。这次纽伦倒还知道收敛,按规矩一步步通报之后方进门,几个衣衫华丽的丫头也早已拥着净瑶迎了出来。

净瑶和纽伦以前也是见过的,彼此倒还有些印象,这次见她和我一同过来,自然也亲热了许多。她拉着纽伦的手进门,浅笑着交谈,如今的净瑶与前几年相比,相貌更加出众,却少见少妇独有的娇媚,气质反倒越发沉静从容起来。

我们三个在净瑶寝殿外间的小桌旁坐下,几个丫头端上一些精细点心和热茶之后都退了下去,净瑶笑道:“就算着你要来了。前几日年宴时进宫,那么多的人,想和你好好说句话都不行。”我则只顾抓着她问:“弘晖呢?怎么不抱出来给我瞧瞧?”净瑶一副头疼的样子:“睡着了——就你那把孩子当成布偶玩的样子,没睡着也不敢给你瞧。”纽伦抿了口茶,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要真喜欢孩子,自己生一个玩去,家里不是正有一个等着你去给他生呢么?”我几乎吓得跳起来:“你胡说什么!”边说边看净瑶,她眨眨眼:“你不用看我,我不用问也知道是谁。”纽伦笑得更是厉害:“怪不得躲到这里来,可也不是外人。”

两个人不停的拿我和胤祯取笑,我脸上烧的越来越厉害,急道:“我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难道还非要逼我赌咒立誓不成?你们再说我可恼了!”纽伦和净瑶对视一眼,转头看我:“和这个之间什么都没有,那你和哪个有什么?”

我终于发觉上了她们的圈套,瞪了她们一眼:“谁听得懂你们这个那个的绕口令!”说着只管低头吃桌上的云片糕,任她们笑得再厉害,也不肯抬头。

过了一阵儿,笑声低了下去,我想起正事,敛了说笑神情看着净瑶:“上个月抬进府那个怎么样?”净瑶愣了下,神色不明:“和前面那两个一样,在我眼前倒也规矩,我就不大去理她们。”“只是这样怎么行?!”我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她反倒笑起来:“怎么不行?”她的笑容更加飘忽:“怎么不行呢,和我……原本就没有关系啊……”

纽伦是多么聪明的人,一眼便知是怎么回事,冷笑道:“你有这个嫡福晋的位子,你还有儿子,谁会让你安心?!你比谁都明白,只是事情没发生,你就以为可以这样安心过一辈子了?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净瑶明显被这几句话骂得衰颓起来,纽伦还要再说,我忙一把扯了她的袖子,她这才不甘不愿的闭了嘴。净瑶本就灵透,稍微刺激一下就好了,倘若说的狠了,只怕反而弄巧成拙。

我们坐在原处,直到净瑶神色清明起来。我才松了口气,揉着肚子笑道:“早膳本就没用好,现在又到了午膳的时辰,伟大的四福晋要给咱们预备什么好吃的?”净瑶看看一旁的自鸣钟,笑着起身:“依我看,咱们姐妹也不必到前面厅里去用膳,就在这里才好,安静又自在。”纽伦闻言失笑:“千万别把我混算在里边!我和你们是哪门子的姐妹?都要叫我安布的!”我和净瑶都笑起来。

“干杯!”我端起酒杯,和净瑶、纽伦的相碰,随后仰头喝了个干净,两人也十分痛快的将手中的酒喝完。

刚刚开封的梅子酒芬芳清冽,自有一股甘甜。自午膳一开始我们三个便比赛一般开始拼酒,我从前酒量是极好的,但这是到了这里之后第一次喝,半坛下去,也有了些微醺的感觉。净瑶脸上已经烧红了一片,不理我和纽伦,只叫着弘晖的名字,不停给自己倒酒。纽伦目光迷离,用力推了推净瑶:“只一味喝酒好没意思,我们都说一个小秘密下酒怎么样?”

我把碟子里的凤眼腰吃完,兴趣不大的继续挑其他喜欢的菜吃,净瑶却有了兴致,拍手叫好:“我先说!”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一口喝完之后才慢条斯理的再度开口:“前一阵子进府那个富察氏,见四爷不大来我屋里,每日虽规规矩矩给我请安,但……眼里心里总是趾高气扬的。那时候正逢弘晖病着,我难免把气撒在她身上,让人在她的膳食里放了些巴豆进去……”她话音未落,我和纽伦就大笑起来,净瑶笑得狡黠又惬意,摇摇晃晃的给我们两人斟酒。

我攥着她的手不停的笑:“你就是个傻子,让四哥常来你这里才是正经!弘晖是你的,四哥也是你的,你的地盘上,哪儿轮得到一个侧门抬进来的小老婆威风?”“就是!”纽伦极为赞同的一拍桌子,“日后我嫁了人,若有妾室敢跟我面前做耗,我剥了她的皮!”净瑶连连点头:“对!日后我也要把她们都收拾的服服帖帖!”

我看着她们雄心壮志的模样,嘲笑道:“你们就是没追求!尤其是你,纽伦,你想一万种办法去对付你丈夫的小老婆,怎么就偏偏没想过不让他娶小呢?”纽伦吃了一惊,瞪大眼睛看着我,“寻常百姓家的男人还要三妻四妾,更何况咱们这样人家?你可是喝醉了什么浑话都说的出来!”我心里知道她们不能接受这种说法,却还是忍不住笑:“我说的就是我心里想的,有什么不敢的?你们等着瞧,将来除非我一刀抹了脖子眼不见心不烦,否则我丈夫就别想左拥右抱,尽享齐人之福!”

纽伦笑得伏在桌上起不来,净瑶一只手指颤颤悠悠的指着我,笑了半天才说出话来:“母老虎……我看日后哪个敢娶你!”

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又和她们喝了几杯,纽伦拿帕子擦擦手,坐直了身子:“该我说了。每年我阿玛忌日,我们陪额娘给阿玛上香,他们都哭得厉害,可我对阿玛没什么印象,每次都要狠狠掐着自己的腿才哭得出来,所以每回我的腿上都有大片的青紫……”她径自笑起来,只是喉咙里仿佛堵了东西,笑声传到我耳中,如同呜咽。

净瑶又喝了两杯,瘫软在座位上向下滑去,我忙扶住她,推推纽伦:“去外面叫人进来伺候罢,她醉了。”纽伦站起来,“叫什么人,扶她进里间歇着不就得了?”说着和我一起拽起净瑶,摇晃着进了里间卧房。把净瑶扶到**,纽伦往旁边一倒就再也不肯起来。我笑道:“你们都说了,我可还没说呢!起来再陪我去喝一点!”她胡乱挥手道:“醉了醉了!不喝了!”我无奈的扯着她:“装得又不像,还不快起来!”纽伦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又闭上眼:“你能说出来的我不好奇,我想听的你自然不会说,有什么好听的?”

我听了这话,终于笑起来,也不再拉她,径自出去了。

我一个人坐回桌前,给自己的杯中倒满酒,轻轻抿了一口,然后对着满桌菜肴有条不紊的吃起来。窗外已经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我终于把剩下的酒都喝完了。因为早已摒退了所有人,我推门出去的时候,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我的胃现代时就不好,如今也是如出一辙,喝了许多的酒,已经有些不舒服了。在院中的梅树下吹了一会儿风,胤禛从屋檐下走出来的时候,我意识清醒,只有些头晕而已。

“四哥什么时候来的?”我抬头看他,他走得近了,淡淡答道:“在你一个人吃的不亦乐乎的时候。”我忍不住笑起来,“看来我的吃相一定很好。”“哦?”他示意我继续说下去,我微微眯起眼睛,笑容也愈发恭顺:“这可是头一次,四哥看我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堆垃圾了,可喜可贺。”

他的眉头终是略略皱了起来,“凝妹妹喝醉了。”我无所谓的笑笑:“那就要麻烦四哥派人将我这个醉鬼送回去了。”他往净瑶的屋子看了一眼,我未等他开口便微微摇了摇头:“不了,我还是回去的好。”说着摇晃着向前走了几步,他只得过来扶住我。我揉着眼睛,任他扶我出去,他越不耐烦我笑得越开心,毕竟,谁能跟一个醉鬼计较呢?

他把我送上马车的时候,自己也随即上了车,我笑道:“派个得用的送我回去便好,不敢麻烦四哥。”他根本不看我,吩咐车夫:“走罢。”

因为我喝了太多的酒,马车平稳而缓慢的向着额驸府行进。似乎每次我和胤禛单独对上,气氛都会沉默到压抑的境地。我斜倚在一侧,看着对面的他闭目养神的模样,突然笑了起来。他睁开眼看着我,我用手指轻轻按压着太阳穴:“方才酒桌上净瑶和纽伦都讲了一个小秘密,我好不容易想起一个她们却都醉倒了。”说到这里停下来,发现胤禛神情不变,不满的说道:“既然四哥这么不愿听我说话,我闭嘴便是。”

他闻言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凝妹妹要讲的是什么事呢?我极想知道。凝妹妹若不说,只怕我会寝食难安呢。”

“胤禛!!!”我被他故意敷衍的语气神情气得要发疯,恶狠狠的瞪着他,他反倒低声笑起来。我学他之前冷淡的样子看他,不一会儿,终是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我每次去给皇上和太后请安总是直接扑过去撒娇,有人说我恃宠生娇,有人骂我惯会耍小伎俩装乖巧。你们都讨厌我,”我笑着看他一眼,“可我只是不想跪——我不停讨巧的笑,不停的装模作样,只是不想下跪而已。”

“你以为你想要的东西很简单?”胤禛静静看着我,嘴角仍然是显眼的冷嘲,我心里渐渐酸涩起来:“那你们呢?你和你那些兄弟姐妹都是一样的,你们只会想方设法抢夺自己想要的东西,完全不懂得怎么付出,因为从小到大你们根本什么都没有拥有过!这样的你,凭什么瞧不起我,凭什么用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看我?!”

直到马车停在额驸府前,车里一直静默。下车之后,我挣开他要扶我的手,边脚步踉跄着进门边笑道:“四哥不必担心,即使你方才让我自己走回来,我也不会在皇上面前告状的。”

胤禛终是皱着眉头把我拽了回来,我再要态度坚决的挥开他的手,可到底还是晕的厉害,只得任他扶着。

“天色不早了,四哥还是早些回府罢!”我和胤禛几乎同时抬头看去,胤祯从门内走出来,态度冷漠而疏离。胤禛笑着稍微低下头,声音几不可闻:“今天也算离间计的一部分么?”我无辜的看着他笑:“看来我果然是醉了,连四哥说的什么都听不明白。”此时胤祯已经走到近前,面无表情的拽过我,“四哥是忙大事的,这些小事就不牢四哥费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实在对不起各位亲,因为有事出去了一个多星期,所以更新的晚了这么久……大家原谅我吧,我会努力码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