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房间里属于原屋主的家具已经搬走了,但是却一点都不显得空旷。简洁而明朗的后现代主义装修风格并没有江一料想的冷硬感,反倒在各种细节之处透露出一点精明干练。

女主人看样子也相当年轻,穿着一条剪裁合体的白色连衣裙和中长款的卡其色风衣,边角都仔仔细细地熨过。看得出她的妆容是经过精心打理的样子,只是脸上淡淡的妆容也掩盖不住她眼底的死气。

房间里还有不少看样子是搬不走的摆设,应该就是库蕾雅口中的这种公寓标配的利用精神力驱动的设备。江一搞不清楚那些装置的用意和用法,担心露怯,并不敢随便引导话题。

库蕾雅上前一步,和那女主人握了握手,说道:“我叫库蕾雅·多尔,这位是我丈夫江一,我们是在网上看到您的消息的。像这样地理位置优越,设备又很完善的房子,您真的愿意用那样的价格出手吗?”

江一在一旁拼命忍住了笑,脸上还是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

那间的女主人一瞬间也是露出了疑惑不解的表情,但是马上便恢复了平静,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点了点头:“嗯。正如您所见,突然遇到了点事情,我们恐怕是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维持这套住宅的正常运转了。”

库蕾雅木着一张脸附和道:“要维持这套公寓的运转确实不太容易。介意我们四处看看吗?”

女主人退了一步:“您请随意。”

趁女主人转身的时候,库蕾雅向江一投去恶狠狠的一瞥,江一强憋住马上就要撑裂了的表情,移开了目光。

这女人虽然平时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傲样子,这种时候意外地也很懂得变通嘛。江一想着,跟上了女主人的脚步。

江一跟着女主人屋里屋外地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不免有些失望。看来除了房间里那些在江一自己看来可有可无的奇怪装置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值得留意的地方。房间南北通透采光良好,设施完备拎包入住,位置方便价格合理,是个不错的地方。

可惜没有他想知道的东西。

江一正在思考用什么理由拒绝这样一个几乎没理由拒绝的地方的时候,库蕾雅的声音从洗手间传了出来:“江一,过来一下。”

江一虽然有些困惑,还是走了过去。女主人跟在江一后面也好奇地跟了过去。

洗手间门开着。库蕾雅站在没开灯的逼仄空间内,纤长的手指正在墙壁上摩挲着什么。江一凑上去,看见她正在勾勒的是印在墙砖上的暗纹。

江一刚想张口问“怎么,喜欢这个图案吗”,话没出口便被库蕾雅脸上认真的表情顶了回去。

库蕾雅抬起眼看着江一。四目相对间江一瞬间明白了库蕾雅的意思。他转头看向女主人,女主人脸上一闪而过的局促不安没有躲过江一的眼睛。

“那个是……按照丈夫以前的兴趣做的……”她试图辩解着,但是语气显得有些无力。

“那这样,我们再考虑一下,电话联络吧。”

“再考虑”通常和“不满意”是一个意思。不用费心找借口了,江一感到十分满意。

两个人从公寓出来之后,江一首先出言感慨道:“这种魂质装置的维护和人数有关是吧。虽然这家人很坚强,但是能看得出来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努力挤进一个阶级之后想要维持原本的生活方式还真是困难啊。”

库蕾雅看也不看落后自己半步的江一,冷冷地说:“我发现你今天话真多啊。”

江一并没有刻意加快脚步,依然维持着本来的步速差着半步悠哉悠哉地跟在库蕾雅身后:“不过我发现关键时刻你也是很懂变通的嘛。本来以为像你这种一直冷着一张脸的角色根本就不会和人正常交往的。”

库蕾雅猛地停步回头,吓得江一向后跳了一小步,摆出防御姿态:“干嘛,打不过你啊。”

“我发现你今天话真的很多。”库蕾雅又重复了一遍。

江一伸出食指,摇晃着做了一个“NO”的手势,说道:“错,不是今天话多,是一向如此。难道本来的那家伙不是这种话唠的性格吗?这我倒是挺惊讶的。不过话说回来——”

青年收敛了他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你在墙砖上发现的那个图案,难道是有什么特殊含义的吗?”

当时光线并不充足,江一只隐约记得那个图案的大体轮廓,看上去就像是经过扭曲的三角形。

说起来,如果那种带有波浪线花纹的环形曲奇饼能做成三角形的话,倒是和那个图案蛮相似的。

库蕾雅点了点头:“没错。那个图案,我有印象。”

江一马上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就好像刚刚那个一本正经的人不是他一样:“我就说事情不能交给战时之铃这群人。哎呀呀你看他们粗心大意的这种重要线索都能漏掉。”

库蕾雅大概是已经对这样时不时犯抽风的江一习惯了,竟然没有发起毒舌攻势,只是平平淡淡地回应道:“不是。这应该不是什么出名的东西。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记得这个。像是……某个组织的什么东西。”

强硬的女战士此刻露出难得一见的正在烦恼的迷惘之色。

“还记得我之前说的,这些受害者统一的共同点吗。”江一也停止了插科打诨,“所有的这些受害者,均在被害前一周之内,光顾过第二起案件中被害人开的那家酒吧。”

他说着又翻出那张做了许多标记的地图,手指在“1”的附近画了一个圈,说道:“这个人干脆是刚从那家酒吧离开的。而且几乎所有案件都发生在以这个酒吧为中心,大约这么远半径的区域内。那些人现在还容忍这个凶手逍遥法外我也是挺惊讶的。”鼻子轻蔑地喷出一个音之后,江一接着又说:“而且亲属询问笔录中似乎都或多或少提到过他们对于‘穿越者’不同程度的不满情绪。这应该就是何适说的这件事情和穿越者有关的理由。”

“所以,如果我觉得这个这个标志像是某种组织的所有物的话……”库蕾雅接着江一的话头说了下去。江一点点头:“没错,我觉得很可能就与这个酒吧离不开联系。”

“多少有点用。”库蕾雅评价道。江一不确定这个“有用”是不是在说自己,没太敢接话。

“但是,”库蕾雅的目光突然又变得锐利起来,“你能不能先解释一下,为什么在我说你是我丈夫的时候,那位遗孀会露出那种表情,江一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