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诃黎布颤巍巍地打开拳头, 只觉得一颗心高高挂起,他定睛一看, 手心里是一张黄色纸张。

白诃黎布还没明白过来, 管事已经拿过鼓槌就敲响了金锣,激动地喊出声来:“中了中了!是乙等奖!”

什么!有人中奖了!徘徊在抽奖台的好事者一下蜂拥而来,好奇地看着白诃黎布手中的黄纸。

有个安周县的大娘说道:“小伙子, 愣着干啥?把纸张打开,也让我们瞧瞧哩!”

白诃黎布这才清醒过来, 急急忙忙打开黄纸, 上面写着“乙二”。

管事连忙高声唱道:“乙二奖, 水云纹瓷器一套!”

水云纹瓷器一套?这是何物?白诃黎布和伽罗跟着管事去领奖。只见管事小心地捧出一套器物来。那器物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制成,薄如纸, 明如玉,上面镂刻有精致的云纹,有花瓶,有碗, 有碟,有杯, 大小一共十五件, 端的是一套稀世奇珍。

管事的小声说:“这位公子运道真不错, 光这一套水云纹瓷器,就能值个一千两银子呢!二位公子不如趁今日运气好, 多抽上几次,要是能抽上个甲等奖, 日子还用愁?”

白诃黎布身躯一震, 没想到自己随手一抽, 就中了千两银子?他不怀疑管事的话, 只因他自己一看这瓷器的样子,也知道这一套美器价值不菲。

白诃黎布和伽罗对视一眼,这一刻他二人心灵相通。反正也是要买东西的,不如多买点,就像这掌柜说的,万一就抽中奖了呢?总有人要中奖,我是人,可见我能中奖!

白诃黎布和伽罗再次逛起了集市,这次两人再买起东西来,就不像刚来的时候那样束手束脚。布帛绢罗,买!香皂面脂,买!茶叶香水,买!白诃黎布还有一些残存的理智,他劝告伽罗:“咱们带的车马不够,若是买的多了,运不回去不就白搭吗?”

热情介绍的伙计耳朵灵,听见白诃黎布这么说,立马说道:“客人不必担心!我们安周集市有专属的车马行,专门提供运送服务,哪怕您在西域三十六国,也能派出车队将您一路送回家。而且您买的货物越多,车马行的费用就越低,给您打折哦。”

这世上大约没人能抵御打折二字的魔力。何况算算自己再派人前来安周县买货的费用,似乎还不如就地雇佣一支车队,跟自己回国划算?若说平日里不雇佣车队,无非是信不过外来车队,怕在路上反被车队劫走财物。但这安周县颇有声誉,想来他们开办的车马行不会砸了招牌。

白诃黎布彻底意动,和伽罗一起,在每家店铺里大肆采购起来。

如同白诃黎布和伽罗这样的人还有很多。无数人在抽奖的刺激下,都开始采购起来。这次安周集市准备的货物本就优质,价格也定得合适,人们买起来更是毫不手软。

贸易节开始前,福顺就给宣瑾瑜呈上了待选的奖品清单。宣瑾瑜看了半响,在福顺选出的奖品上又重重加码,整个奖池是下了血本。放进去的奢侈品也罢,宣瑾瑜还将一间安周县的店铺地契也放进去抽奖,需知眼下安周县集市的店铺根本没舍得拿出去卖,全部只能出租,毕竟这集市,说寸土寸金都是说少了价。安周县的店铺地契激发起了一半商人的抽奖热情,剩下的一半则被奖池里的榨油法、制醋法给刺激癫狂了。

若是有人抽中了榨油法、制醋法,岂不是凭空抽中了摇钱树?安周县竟然把摇钱树也拿出来抽奖?这诚郡王也太豪横了吧!商人们疯了,好不容易赶上郡王爷脑子进水,还不得抓紧机会?谁不冲谁傻!

大聪明们互看一眼,带着钱箱冲进店铺里,埋头疯狂下单。

榨油法和制醋法早已不是郡王府赖以为生的根本。这些食品产业只是在她刚刚接手郡王府时给了助力,可现在郡王府属下赚钱的产业越来越多,来自安周县和南沧县的赋税更是累积到了一个天文数字。这么说虽然有些讨打,但现在钱对宣瑾瑜真的就是个数字罢了。

眼见得这些食品产业既给自己提供不了太多利润,又会耗费不少粮食,毕竟南沧、安周两县耕地不多,宣瑾瑜便一直想把这些食品产业转移到其他郡县,这样南沧、安周顶多生产些自用的佐料,确保粮食安全,这事儿不能出一点岔子。在长都郡水灾见到的饥荒景象给宣瑾瑜留下了阴影,她恨不得把南沧、安周的粮食都留下来吃用,酱、醋、由这些都出钱从附近郡县购买才好。

因此,宣瑾瑜早就想把醋、油、酱的制法传播开去,只不过是在贸易节上利用了这些制法的最后一波价值。这样一来让周边的郡县也能多些产业,郡县里的居民就能多些工作机会;二来醋和油传播开来,轩国的百姓也能丰富一下餐桌;三来也给安周、南沧多留些粮食。处于谨慎,宣瑾瑜还是先留下了酱油制法,其实她手中握有系统,手里实在不缺技术图纸。

因着这贸易节,长都郡守顾贞和夫人徐氏也来到郡王府拜访,王府照例是准备了一桌宴席。席间菜色美味,宣瑾瑜却注意到顾贞心不在焉,吃饭的时候也仿佛食不知味。

饭后,宣瑾瑜将顾贞请入了书房。宣瑾瑜问道:“顾郡守,刚刚席间见你面带愁容,可是近日里有什么难事?”

顾贞长叹一口气,苦笑说:“郡王爷可知道,都城最近的消息?”

宣瑾瑜面色一凛。自打她接手诚郡王府,虽说也和郡王府在都城的一些故交、亲眷保持书信往来,但是论及对都城朝廷的动向,自然不如顾贞这样宦海浮沉二十多年的老江湖。她连忙问道:“都城有何事发生?”

顾贞叹道:“听说皇长子裴骏殿下最近十分信重一位道姑,日日沉迷巫术,朝廷上下都议论纷纷。”

沉迷巫术?宣瑾瑜心神一惊,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此时有不少贵族喜好以巫术咒杀政敌,或者以活人生殉以求长生,还有一些别的阴毒之术,因此这巫术在上流社会一律禁绝,没想到皇长子裴骏竟然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施行巫术?

宣瑾瑜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问道:“裴骏殿下沉迷巫术,这事儿也该是背地里悄悄做,怎的这消息传得满城风雨?”

顾贞闻听此言,饶是书房里只有他和宣瑾瑜二人,他依旧压低声量说道:“就在圣上和三公商量着要立裴骏为太子的当口,不知道哪儿传出来的消息,说是裴骏殿下对当今圣上施了巫咒!”

这一番话在宣瑾瑜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来。皇长子竟然敢对圣上施咒!这是生怕老子迟迟不死,儿子没法登基?这样的祸事在历朝历代都算罕见,可她心知顾贞做事素来稳重,若是这事情没有□□分把握,定然不会往外说。

宣瑾瑜急忙问道:“那都城里可有在查这件事情?”若这巫蛊之事查出来,恐怕都城要血洗好大一批人,若是不幸波及,卷进这场祸事里,恐怕也难逃一死。接下来一段时间,都城里恐怕是要人人自危了。

顾贞长叹一口气,说:“圣上让身边大宦官正在查。若是最近没什么事,郡王爷还是远离都城的好,就安心待在属地。”

宣瑾瑜谢过顾贞的忠告,当即决定接下来和一些都城亲眷暂时先停了书信往来,生得平白地生出事端来,还是一心扑在自家属地里赚钱安全。

不过她这儿倒是简单,宣瑾瑜不禁想起了裴佑,若是皇长子当真查出来牵扯进了巫术,裴佑身为三皇子,又该如何自处呢?

北川郡城里,裴佑在齐王府里,正和手下幕僚将士议事。

军师许宁说道:“齐王殿下,如今裴骏狼子野心已经露出马脚,我们要不要在朝中找几个文官,推举您为太子?”

裴佑摇摇头,说道:“此事不妥。父皇生性多疑,眼下推举我为太子,只会让父皇怀疑有人为了立储之事,故意栽赃裴骏,说不得会停止调查裴骏,眼看着裴骏就要死了,这不是送他一条生路吗?”

许宁和裨将江鸣都面露疑惑,眼下裴骏巫蛊的谣言传遍都城,这当然不乏各方推波助澜,现在不正是提议重新立储的好时候吗?齐王殿下既然还认为这还无法动摇圣上立裴骏为太子的决心?

见手下不解,裴佑又说道:“当初裴骏出生时,是由父皇一手带大,因此诸多皇子中,父皇最为宠信裴骏,便如同平常百姓家父亲爱儿子一般。这种亲情,不到最后是不会动摇的。先把当初裴骏在望泗关暗杀我的消息放出去,现在要紧的是让父皇对裴骏生疑,怀疑裴骏是这种罔顾伦常之辈,父皇才会继续把巫蛊一事查下去。只有证据摆在父皇眼前,才动得了裴骏。”

军师许宁这才想起,当初齐王殿下驻守望泗关时,就曾经被大皇子裴骏派出的刺客暗杀,当时也找到了证据,齐王殿下却吩咐按住不发,现在却正是用的好时机!

裴佑又说道:“去都城安排一队死士,随时待命。宫中我阿娘苏夫人身边,也赶紧换一批武婢进去。若是宫里有什么变化,说不得就只能把阿娘从宫中接出了。”

众将心中惊惧,听齐王这意思,难道这次竟也许会引起宫变?若非血染宫阙,又如何会情势危急到要从宫中接走苏夫人?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