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三日,洛艾接受了项景恩助理关于工作上的来电邀请,同自己的助理简若乘坐飞机抵达台北。

一身笔挺正装的项景恩见到洛艾的时候,神色却异常的镇定,仿佛和洛艾之间从未发生过什么似的。

项景恩的助理阿清和洛艾的助理简若坐进一辆车,项景恩本人和洛艾则一同坐进了另一辆车,从台北市区出发,往一个不知名的地方驶去。

这一天刚刚下完一场大雨,地面湿漉漉的,树叶上不停地滴水,打在头顶凉凉的。

车在马路上行驶了约两个多小时,这二人却一句话都没有和对方讲,只是各自看着窗外,静静地观赏雨后窗外的风景。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洛艾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其实从一下飞机看到项景恩之后,她的心情就没有平复过。面对重生后第一个爱上的男人,她对他有一种无法言语的割舍情怀。

“跟我走吧,到了你就知道了。”项景恩没有看向她,而是继续看着窗外,悠然回答。

汽车逐渐脱离繁华区,渐渐地来到一个稍显偏僻的小镇上。而经过这里的时候,洛艾眼中的瞳孔逐渐放大。这地方……是她梦中常常出现的小镇,眼前的一切似真似梦。

车子经过了小镇路口那火车道边小站的长椅,洛艾学着梦中的那个萧樱的手势,将双手的食指和大拇指构成一个框状,眼睛透过框框既好奇又忐忑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自顾自地乐了起来。这里有她从未见过的花草树木,有简单古朴的农家小楼,有直泻而下的壮丽瀑布……

“这儿也太美了,和梦境里的那个地方一模一样!”洛艾叫司机停下车,想在这个地方多待一会儿。

项景恩同意了,双双下了车。

洛艾站起身子,欢呼雀跃地原地转了起来,米色的裙摆跟着翩跹起舞,屋檐边滴答落下的雨水协调地拍打着节奏。

如果这是一幅生动的油画,那么洛艾就像是处在一个虚化的斑斓梦境中的灰姑娘,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秋天的微风扑面而来,吹动了洛艾头上的那一顶宽边草帽,帽子随风而去,眨眼的工夫,落在了从右手边方向驶来的黑色高雅的小轿车的前盖上。

洛艾愣住了,这一幕……和梦境中简直解释一模一样,毫无差池。

项景恩身着一套精致的黑色燕尾服,领口打着蝴蝶结,脚下一双锃亮的皮鞋,手里捧着一束芳香四溢的鲜花,这样的造型平日里并不多见。

“难,难道你就是……”洛艾眼中闪烁着不可思议的光芒,愣愣的看着眼前的项景恩,却说不出话来。

项景恩伸手够来车上面的那顶草帽,笑意盈盈地递回到了洛艾的手里,“今天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我生命中曾最重要的人。”说着,他绅士的摆出一个“请”的手势,邀洛艾上车。

洛艾跟着他上了车,心里却忐忑难安。

从她再次上车到目的地的距离并不算远,前后不过用了十分钟。

目的地不是教堂,也不是什么星级大酒店,而是一片看上去一点也不陡的小山坡。这里杂草丛生,绿意盎然。蝴蝶嬉戏于周身,雨后的彩虹更是给这片世外桃源增添了几分游梦画境。

“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就在这里生活,一起来吧。”说着,项景恩温柔地低头闻了闻手里的玫瑰,精神奕奕地往上坡上走去。

看得出来,他期待这一刻已经很久很久了。

洛艾神色越加凝重,她双手背在身后,很自然地跟了上去,即使心里满是疑问,可在这特殊的场合,她宁愿保持沉默。

听说在恋人的掌心之间/隐藏着一条叫感情的线/无论海角天涯都会紧紧相连

睡不着的夜晚回忆连绵/低度的酒精消融寂寞夜/少了你身上的味道让人心念

一步步往山坡深处前进的同时,项景恩开心地高声欢唱起洛艾从未听过的悦耳歌曲。

眼前的视野变得开阔起来,脚下不再是坑坑洼洼的土堆,而是明显人工挖掘而成的泥土阶梯,行走起来更加方便。

“这些阶梯是我为她做的。”项景恩微笑着回头看了一眼洛艾,满脸的幸福。

一个男人为了心里最重要的人挖路?洛艾除了惊叹,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她也曾渴望一份至死不渝的爱情,她也曾拥有,却在毕业之际灰飞烟灭得连轮廓也不剩。

这里不仅有一层层阶梯,连小道两旁的杂草也被修剪得整整齐齐。坡顶有棵郁郁葱葱的大榕树,树下有个形状不一的石头堆建起来的圆形土包,土包的周围野花盛开,蝴蝶萦绕,一潭清池置于旁边。

“她就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项景恩笑起来的样子风轻云淡,他弓起背,将手中的白玫瑰放置在土包的正中央,对着它说起话来,“嗨,几天没过来看你了,你还好吗?小别胜新欢,这两天我特别能感受到这句话的意境。我们认识有五年了,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来了,我是来兑现我们的诺言的。”

他们的诺言就是,每逢那坟包里的人过生日之际,项景恩就会过来看望她。

项景恩站正了身子,向“最重要的人”深深鞠了三躬,脸上洋溢的幸福之意丝毫没有减少。

“她……是谁?”洛艾站在一边,迟疑地问出声来。

项景恩蹲下身去,抚了抚坟墓周围的石块,淡淡开口应声,“她叫萧樱,我未过门的新娘。”

洛艾怔怔地站在原地,黑密的眼睫毛不经意地抖落了一下。

连夜梦见的梦境如今真实地摆在眼前,她不知该如何面对。然而梦中时常梦见的那个看不清脸庞的痴情男儿,原来就是眼前的项景恩。

洛艾心中一阵纠痛,五味杂陈。

项景恩掏出准备好的一对白金戒,男式的戴在了自己的右手无名指上,女式的则轻轻放在了坟堆前,低头深深一吻面前的碎石。

简简单单的来访,刻骨铭心的爱情,相隔两世的爱人……

下山的路上,洛北强惹着哽咽告诉项景恩,这是她人生中碰见过的最为浪漫的事儿,她替墓中的萧樱感到欣慰。

向项景恩更是抑制不住的喜悦,从婚礼的开始到结束,他的笑脸从未消失,他的知足深藏于心底。

“你……以后还会结婚吗?”洛艾小心地侧过脸来问他。

“会,当然会……”

洛艾久久凝视着身旁的项景恩,不愿将眼神从他的身上移开。

过了许久,她才迟疑地开口问他,“景恩,你为什么……一直以来都对我那么好?”

项景恩突然驻足,想要开口回答,却又低头不语。先前脸上洋溢的喜悦之情,瞬间消失。

洛艾终于忍不住哽咽,她的双唇抖动,“是因为……我和她的长相……完全一样吗?”

她不忍问出口,却最终还是脱口而出。

项景恩的头显得更低,他的背都豁了下去,与这一身挺拔修身的燕尾服完全不合。

“你说,你说啊,是不是因为她……所以你对我才……”洛艾情绪变得越加激动,难以控制。

半晌过后,项景恩终于重新挺直了身子。

“不,不是的……”他的回答简洁却似犹豫。

洛艾眼中的泪水终究忍不住滑落而下,她强忍着激动难忍的情绪,再次开口道:“你知道吗?今天你带我来的这个地方,我在梦中不止一次梦见过。梦里那个痴情的男孩儿,我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脸庞。每当我遇到危险的时候,他都会出现在我的梦境中,安抚我一切都会过去的,他说他会保护我……可是梦中每次都会出现另一个人,那就是萧樱,和我长相完全一模一样的女孩儿……”

“没错……是她,是小樱常常在梦中托梦给我。说……如果有一天我遇见了一个和她长相完全一样的女孩儿,她希望我能在她身边守护她,保护她,永远不离不弃。”

说着,项景恩缓缓转过身来,双手抓住了洛艾的肩膀,眼中闪烁着经营泪光,“小艾,你就是小樱托付于我的女孩儿,你就是啊!”

洛艾的眼泪汹涌不止,再也无法抑制住自己激动难耐的情绪,“不,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是为了她?为了她才会出现在我的身边,让我错误的认为你们在乎的只是我?原来我只是活在她的阴影里,只是活在她的阴影里啊……”

项景恩的泪水也忍不住滑落而下,他将洛艾深深搂进怀中,抚摸着她的头,希望她不要这么难过,“不,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是洛艾,我清楚,我心里很清楚。只是我对小樱的感情,真的是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的。对不起,请原谅我一直对你的好,却不愿承认我爱你。我爱的是你,小艾!可是……我更爱小樱……”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你们都是骗子,都是骗子……如果没有你们的出现,也许我还不知道有萧樱这样一个神一般存在的女孩儿。你们对我的好,都是因为她所谓的‘嘱托’。我不知道我和她终究有怎样的一种关系,可我明白我心里不能接受我只是个替身的说法,我不能接受。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求你了!”

洛艾几近低吼地哭说着这段话语,推开了项景恩深深的怀抱,往自己助理简若的方向跑去。她头也没回地坐在车子里,直奔飞机场,想要彻底离开这个伤心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