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雪感觉到一股奇异的香味钻进了她的脑海里,混沌的世界仿佛一下子就清明了起来,可是那脑袋里的钝痛感,却从未消失过,甚至随着那越加清晰的画面而更加疼痛起来。

“杀了他”一个冷冽而杀意萧萧的声音,在安若雪的耳边回**,她看到了安若云那杀红了眼的狰狞面目,安若雪再次醒来。

“醒了”南宫钰慵懒的声音淡淡地响起,他从容地将手指大的玉瓶收起,看来刚才那股奇异的香味,便是从这瓶子中散发出来的,安若雪眼神疲惫,带着一丝痛楚,她艰难地想坐起来。

南宫钰的手仿佛着了魔一般,鬼使神差地伸过去扶住了安若雪的肩膀,那削瘦柔弱的肩头,手掌能包住一般,安若雪愣了愣,她抬眸望着南宫钰,那双曾经平静而**漾着耀眼的光芒的眼眸里,只剩下了浓烈得令人窒息的悲哀与痛楚。

就是那一瞬间,南宫钰的心像被寒冬冻住了,他找不到一丝缝隙,能融化着层厚厚的冰,安若雪的眼眸很快又低垂了下去,她没有挣开南宫钰的手,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谢谢。”

“我们之间不必这么客气吧”南宫钰的声音莫名带着一丝冷淡,很快他似乎就发现了自己的不妥,他干脆闭嘴不再说话,两个相处时,如此沉默的南宫钰,还是第一次见。

安若雪苦涩地笑了笑,她已经没了力气继续尖锐,没有力气保持那种煎熬一般的从容,她累了。

还有什么需要客气南宫钰几乎见到了她所有的狼狈与不堪,救了她好几次,哪一次不是暴露了自己的把柄是不需要客气了。

“秦王怎么来了这里呢”安若雪的声音虚弱,有一种气若游丝的感觉,南宫钰甚至担心下一刻,安若雪就会像一只蝴蝶一般,翩翩飞走,一种奇妙的愧疚感,萦绕在他的心头,他的语气不自觉地温柔了起来。

“听说你又昏迷了过去,便过来看看。”南宫钰温柔的语气,令安若雪有些不习惯,她勉强地笑了一声:“有劳秦王挂心了。”

南宫钰轻声笑了笑,神情竟然有些落寞,只是安若雪并未太过注意南宫钰的神态,她的思绪还停留在梦中的画面,安正邦他们被杀时,那混乱的场面,也许是她这一辈子的梦魇,就像上一世那场大火,都是不可磨灭的伤疤。

安若雪失神地垂着头,柔细的粉颈,像一只优美的天鹅,还不如南宫钰的手臂粗,带着少女的娇嫩和脆弱,不堪一击,低垂的眉眼,纤长轻柔的睫毛,在她的水眸里洒下一片阴影,显得迷离而遥远,不知道她在想些是,只是,那紧紧抿着的薄唇,带着一丝决然。

“想什么”南宫钰忍不住想要去亲近安若雪,他承认在面对安若雪的时候,他不过是一个画地为牢的傻子,在那个圈里他可以自由地游**,却终究是越不出去。

这件事,也许南宫钰早就清楚明了了,可是他何其聪明,怎么会看不清局势这一次,他不过是清楚地看着自己沉沦。

有句话特别能形容此时南宫钰的状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没什么,刚才那香味,想必是那个小瓶子里散发出来的吧谢谢秦王了。”安若雪一动不动,只有那苍白的唇角动了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将她此时的脆弱和茫然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出来。

南宫钰从未见过如此低落的安若雪,一路在她身边徘徊了那么久,惊觉她的脆弱。

“不必客气。”南宫钰还是这句话,他的手指微微颤抖,忍住想要去抚摸她苍白脸颊的冲动,俊美的脸上,不知何时染上了一丝无奈,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好好休息。”

说罢,南宫钰转身离开了,安若雪这才转过视线,看着那抹修长而挺拔的背影,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莺歌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她看着坐在那里低垂着头,似乎睡着了一般的安若雪,心里不禁叹息。

“父亲他们,葬在哪里”一声空洞的问语,让正在准备换热茶的莺歌身子一怔,她沉默了片刻,安若雪睁开眼睛,望着莺歌:“我没事,说罢。”

“老爷与四小姐她们,都葬在了安家的祖陵里,半夏也在那里。”莺歌说着,眼眶突然红了一圈,她从未想过那个开朗单纯的半夏丫头,会突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最后,只剩下了那一排排冰冷的墓碑。

当一个鲜活的人,她曾与你笑,与你说,阳光打在她脸上,那层柔光像梦幻一般,你还依稀看得到她的眼中带着神采,却猛然惊觉她再也不会回来,这种钝痛的感觉,能将人折磨得死去活来。

让莺歌心疼的是,安若雪要承受的,不仅仅是一个半夏的离去,还有她的父亲,她的妹妹,她可爱的弟弟,这些,终将成为云烟,在她的生命里散不去,却一直萦绕着。

“好。”安若雪安静得可怕,她眼角干涸,没有一滴泪水,可是她越是这样,莺歌越是担心。

“大小姐,你好好休息吧。”莺歌的语气中透着深深的担忧,安若雪突兀地扬起了一个笑容,那个笑容有些别扭,却又说不出哪里别扭:“好,你们不必担心我,做你们该做的事情就好。”

说罢,安若雪缓慢地躺了下去,背对着莺歌,侧身睡着,她的眼睛一直都是睁着的,并未闭合,一滴晶莹的泪水,缓缓从她的眼角滑落,脑海里能想到的,只有安正邦的容貌,和四姨娘她们温柔的笑意,可是如今,这些人,再也回不来了。

胸口的绞痛,令安若雪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听到莺歌离开的声音后,才伸手捂住了胸口,那种剧痛的感觉,几乎让她双眼模糊,这一世她苦苦地经营着一道保护伞,想要保护那些爱她的人,可是终究,命运跟她开了一个大玩笑,给了她一丝希望和自信以后,再狠狠地摧毁。

有些人,见他一眼,便是最后一面了,安若雪死死地咬住银牙,她还不能倒下,安家已经只剩下她与安若雨了,如果她也倒下了,安若雨不知道有多高兴,父亲也一定不愿意见到这样。

“元帅还是不要进去的为好。”南宫钰冲李长志微微摇头,示意李长志不要进去打扰安若雪,李长志这些日子,几乎天天都要来探望安若雪,可是这次来,却遇到了刚走出来的南宫钰。

南宫钰的眼神带着一丝古怪,看着李长志,似乎在打探什么一般,李长志一心都在牵挂着安若雪,再过不久,水含烟就要生了,现在安家却出了这样的事情,李长志心中又难受又担忧,原以为能请安正邦去吃李家长孙的喜酒,谁知

若雪这个丫头,为何命这么苦李长志的神情带着深深的心疼。

“不如让她好好休息吧。”南宫钰再次出声,眼底的意味不明,一直都盯着李长志,李长志似乎也发觉了哪里不对劲,他扭头,看着南宫钰,南宫钰却展开了笑颜:“元帅不必太担心,刚才本王进去时,雪美人已经醒了,不过她说她有些累了,想再睡一睡。”

“是吗”李长志疑惑地打量了一眼南宫钰,他见过南宫钰好几次,可是没有一次是像现在这么奇怪的,南宫钰那双似梦似雾的双眸了,隐约有些奇怪。

南宫钰率先转身离开了,看李长志的神情,似乎没有什么异常,最好是这样,不然他还真有些犹豫,毕竟李长志是安若雪的舅舅。

“父亲,表妹醒了吗”李长志满心忧虑地回去了,一见到李长志回来,李尚文便立马凑上去问道,他现在与柳昊轩同在一个衙门做事,两个人倒是志同道合,都对这一行很有兴趣。

“醒了。”李长志坐了下来,浓眉大眼充斥着疲惫,听秦王说醒了,那应当是醒了吧,他问道:“你弟弟呢”

“他与弟媳刚回驸马府去了。”李尚文满脸的憔悴,他进宫不如李长志那么方便,只去看过两次安若雪,牵肠挂肚,想到安府发生的事情,他就一肚子的火气,为什么安若云那个丫头那么地恶毒,对自己的姐妹与父亲都能下手

李长志忧心忡忡地说道:“以后叫含烟那丫头别来了,她大着肚子,来去来回,要是动了胎气可不好”

“我已经跟他们说了,弟媳也着急表妹的情况,可是眼下大着个肚子进宫是不可能,所以才来问问。”李尚文说道。

“嗯。”李长志揉了揉眉心,这几日他也是寝食不安,听说安若雪醒了以后,他总算心安了一些,一股倦意袭来,他无心再想南宫钰的异样,沙哑地说道:“我先去休息一会儿。”

“是,父亲”李尚文知道李长志这段时间比他更加地担忧和糟心,李长志的憔悴与疲惫,众人都看在眼里,安若雪是他最宠爱的外甥女,怎么能不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