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海潮反省了下,也觉得自己举的这例子太高深了。

他勉为其难换了个通俗易懂的:“小少爷刚刚抱回来的时候,族长亲手赠了长命玉锁,是黄帝时期就传下来的蓝田古玉,最是温养人了,两位可以去打听一下值多少钱。别的……”

他想了想,还真想不出什么真金白银的东西了,其他那些吃穿教养到底有多值钱,叶家夫妇根本就不懂。他只好叹了口气:“族长老爷说,小孩子受不住太大的富贵,会压身,别的金啊银的也就先存着,等小少爷长大再送了。”

刘姨冷笑:“我就知道你在糊弄我!什么蓝田古玉,大街上随便走进一家玉器店,几十块钱就能买一个不错的了,你别以为我没见识!”

夏海潮叹口气,这刘姨,本来就没见识啊。

小绍辉同情地看了一眼这位大管事,到头来还得自己出马:“叶外公,刘婆婆,你们要是不愿意我过继,就意思意思给三十万块钱吧,我当初在马戏团学驯兽,外公和舅舅给我出了三十万学费呢。”

夏海潮:“……”小少爷,你还敢更扯一点么?

刘姨将信将疑:“什么驯兽?”

“是这样的,”小家伙一本正经,“我很喜欢小动物,就闹着要学驯兽,舅舅就帮我请了个马戏团的师傅。舅舅说,这是师傅吃饭的本事,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轻易不传人的,所以要收三十万。”

刘姨这才信了,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道理她懂,这种独门手艺的学费通常是很贵的。她一阵肉痛:“你说你这个败家小孩,学什么不好,学这不能吃不能喝的东西?以后想去马戏团当驯兽员吗?”

小绍辉一脸的烦恼:“怎么办呀,学都学了。学费太贵,我和妈妈只能过继给人家了。刘婆婆,你们要是不同意,就把这学费出了吧。”

“你休想!“刘姨很气愤,”你妈这么多年都没给过家里三十万!”整整三十万啊,她和叶父这么多年来的存款,加起来都没这个数!

“所以,大家不如好聚好散,”夏海潮适时插口,“两位不愿为儿孙花钱,又嫌儿孙孝敬的钱不够,何苦强扭着不放,大家相看两相厌。”

刘姨说不出话了,打死她也不愿意花三十万认个没血缘关系的孩子。

叶父埋着头,闷了半晌,才终于下定决心地说:“是我叶孝忠没本事,养不起自家女儿孙子,孩子们翅膀硬了,想往外飞了,就让他们去吧。不过……”他抬起头来,看着夏海潮,“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夏海潮不动声色地问。

叶父说:“小绫虽然过继给了夏家,但还是我亲骨肉,打断骨头连着筋,身上流着我的血,她不能忘本。以后,叶家如果有个什么事,她不能袖手不管!”

夏海潮一听是这个条件,暗自松了口气:“你放心,叶家生老病死、红白喜事,就算绫小姐不照应着,夏家也会照应着。一会我写个电话给你,以后若是有事,就打电话找我。”

叶父这才勉强放了心,闷闷不乐地与刘姨去客房安顿了。

夏海潮完成任务,去找夏族长复命。

穿过与山林几乎融为一体的楠木长廊,他敲开长廊尽头一间斗室的门。

斗室里,茶香袅袅,雕着精美花纹的窗户半敞着,秋夜的清风徐徐地吹拂在竹席上,虫鸣声啁啾。他看见夏族长与厉雷面对吗盘腿而坐,两人各执子棋子厮杀正酣,夏族长开怀的声音传来:“厉家小子,你看我这一招怎么样?双劫!嘿嘿,你没想到吧,马上就能吃掉你的大龙!”

厉雷貌似也很投入,一拍大腿:“妙啊!爸,您这招走得太妙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这下麻烦了……”

夏族长哈哈大笑起来。

厉雷沉思片刻,忽然又是一拍大腿:“有了!我这样走……您看,您这样就吃不了我了!”

夏族长凝目一看:“好小子!还真有几分本事!不过你是不是忘了这边的那几颗棋?你这样一走,大龙是救活了,这一片地盘可就送给我咯!”老头子笑呵呵地,毫不客气地吃下厉雷的一大片地盘。

厉雷的神色懊恼:“还是您厉害!千算万算,我还是躲不过您的神机妙算!爸您真是绝顶高手!小绍辉当初对我说的没错,太厉害了!”

夏族长满脸自得之色,笑得更欢畅了。

管事夏海潮站在门边看了一会儿,对这位准姑爷的马屁功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哪里是下不过族长老爷?分明每一步都精心算计过,故意让族长老爷能赢棋、又赢得不会太假太轻松,让老爷很有成就感!

有多久没见族长老爷这样开怀大笑过了?

平日里,族长老爷总是很睿智、和善,虽然下棋的时候也像个老小孩一样拍桌子瞪眼睛,但那多半是因为悔棋不成,在生默言少爷的气……

像如今这样为赢棋而兴奋不已的,大约是第一次吧。

夏海潮的心中有些宽慰,忽然觉得,绫小姐找这个姑爷真是对极了,他们夏家要钱有钱,要势有势,缺的是什么?就是一颗体贴的心。而这位厉姑爷,对族长老爷都这么体贴,对绫小姐想必更体贴吧……

他们会幸福的。

夏海潮敲了敲敞开的斗室门。

对弈中的两人回过头来。夏族长笑着说:“是海潮啊,你快过来看看,我从没遇到过这么旗鼓相当的对手!厉家着小子,有天赋!有天赋!”

夏海潮在心里默默吐槽:那是因为人家故意输给您。

表面上,恭恭敬敬地说:“老爷,叶家夫妇同意绫小姐过继了。我已经安排人去给他们讲解凤凰回归仪式流程,在过继环节应该没问题了。”

夏族长应了声好,挽留他在这里看他们下棋。

夏海潮才不愿意看这种惨不忍睹的棋局,赶紧找了个借口逃走了。

“你看见了吧,他们一个个都都不愿意陪老头子我,真没意思。”夏族长摇头感叹,“来,我们继续!”

厉雷就笑:“他们哪里懂您的棋中玄妙?爸,以后等我和小绫结婚了,我天天来陪您下棋。”

“好嘞。”族长大人乐呵呵地应了一声,“等你们结婚了……”忽然,他的声音顿住了,笑骂,“厉家小子,好啊你,套我话。谁答应你们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