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什么,竟有点期待。

期待着,当他发现把整个赌场的筹码都堆到她面前、而她却依然不会跟他走后,会不会恼羞成怒,直接掏出一把枪什么的来把她弄死?

她是发过誓不自杀,但是,他杀,就不管她的事了。

转念又想起腹中的孩子,真可惜,她还不能死。她把手习惯性地放在柔软的小腹上,以温柔的姿势护住它。

杜云锋还在咆哮着什么,可是,夏绫已经听不进去。她安静地看着他一堆堆地往她面前砸筹码,整个赌场都被惊动,都来围观,也有人开始劝,却碍于他的身份,不敢真的拉走他。

直到,忽然之间,一个拳头重重地砸上他的脸。

人群惊呼,散开。

突然闯入的男人没有说话,一拳接着一拳地往杜云锋的身上招呼,狂风骤雨般,把他打倒在地。那个男人却还不罢休,如一头发怒的狮子,继续把他往死里打。而杜云锋,在短暂的发懵后也回过神来,与那个人扭打在一起。

“杜董!裴董!你们别打了!”赌场经理急急来劝。

夏绫这才看清打人的是谁,原来,竟是裴子衡到了。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他不是从来不混赌场的么?

夏绫站起身,望着裴子衡,他现在的样子让她很陌生,就像一头失去理智的暴怒的雄狮,咆哮着要将敌人撕成碎片。拳头一下下砸在杜云锋脸上、身上,拳拳入肉,传来沉闷的钝击声。

她甚至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这才发现,原来他当年囚禁和虐打她时,还算是手下留情的。

赌场经理急疯了,找了两个保安上前去拉裴子衡,可裴子衡的格斗术是从小跟着顶尖私人教练练出来的,再加上暴怒之下,劝架的人竟都被他甩开。

“别打了,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赌场经理焦急地喊。

围观人群也渐渐变了脸色,有人踌躇着,似是想上去拉架,可最终都对裴子衡那暴怒疯狂的架势望而却步。

金逸飞拉着夏绫的手腕:“小绫,快劝劝他,这样下去真的会出人命的!”

夏绫跌跌撞撞地上前:“裴子衡,别打了。”

裴子衡却丝毫不理会,依然按着杜云锋,把人往死里打。杜云锋的身体已经蜷缩成了一团虾米,双手抱头,力图把伤害减到最低,可就连夏绫都看得出,就算他这样也支持不了多久。

杜家的保镖赶到,冲上来,一开始是去拉裴子衡,却拉不住。推搡中,有个保镖一拳打到他身上,很重的力道。

裴子衡闷哼出声,可却不管不顾,依然一拳拳往杜云锋身上招呼。

保镖慌了,拉不开他,只好竭尽全力攻击他,可裴子衡依然疯了似的,只管把杜云锋一个人往死里打。没几个回合,裴子衡的身上也挂彩。

夏绫的神色变得苍白,这样下去,恐怕真的会出大事。

眼看着对方保镖的拳头再一次往裴子衡身上招呼,她来不及多想,人已经扑过去,想拉架。上辈子在孤儿院时,她也是个打架能手,一个小女孩单挑一群大男孩都不是问题,何况后来又跟着裴子衡学过些防身术。

她以为,拉架应该不难。

却忘了,眼下她是在叶星绫的身体里,还怀着孕,动作笨重,体质和运动神经都跟不上。她没拉开那几个打成一堆的男人,反而挨了一记拳头,它重重地砸在她的肩膀上,她闷哼一声,冷汗都下来了。

“小绫!”裴子衡发现不对,放开杜云锋,一把将她护入怀中。

紧接着,他就带着一身杀气,向那个不慎打到她的保镖扑去。

“别打了!”夏绫忍着痛,死死拉住他,“裴子衡你发什么疯!”

他不说话,依然想要去扑那个保镖。可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周围的人群和保安已经动起来,迅速地将杜云锋护住,将他们隔开在另一端。

夏绫拉着裴子衡没放,肩膀疼得一阵阵抽气:“带我疗伤……我觉得骨头好像碎了。”

裴子衡阴冷地看了杜云锋的方向最后一眼,抱起她,大步往外走去。

他把她抱回房间,放到深蓝色丝缎大**。随后,脱去她上衣,露出受伤的肩膀。肩膀处,是一大片深紫红色的淤痕,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触目惊心,就连夏绫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裴子衡的脸色更难看,用手轻轻去碰她的伤口,小心翼翼。

她疼得吸了口气,他的手立刻移开了。

“疼?”

夏绫点点头,有些害怕地看他。

他温声说:“忍一忍,让我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说着,比刚才更小心地伸出手,去检查她的伤势。

夏绫不敢动,也不敢吸气了,任他仔细地检查她的身体。

她的衣衫被半褪,许久没在他面前暴露过的光洁肌肤一览无遗。他的气息离她是那么近,拂在她的脸上,略显粗糙的手指在她皮肤上来回游移,唤起一种让人发疯的感觉——不止是碰触伤口时一阵阵尖锐的疼,还有那些一点点翻覆上来的往事,仿佛永远无法逃离的、渗入灵魂的阴暗和恐惧。

就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他终于直起身体:“还好,没有伤到骨头。不过,保险起见,明天返航后我带你去拍个片。”

夏绫长舒一口气,点点头。

他看她脸色:“疼得很厉害?”

夏绫一怔,慌忙摇头。不是疼,她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的碰触,就算知道他只是在替她检查伤口而已,就算知道他此时此刻不会伤害她,可有些恐惧已经成了本能,深入骨髓。

他说:“以后别再冲上去了,伤到你怎么办。”

夏绫说:“嗯。”但其实,她心里比谁都明白,如果还有下次,她多半还一样会冲上前去。想想也真是让人绝望,就算她这么怕他,可看到他有危险,她依然做不到撒手不管。这是那时候的斯德哥尔摩后遗症?她不知道。

裴子衡转身出去了,在外间打了个客房***电话,不多时,拿了一瓶伤药进来。“我给你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