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衡!求求你,求求你!”

“还不说实话么?我数三下就挂电话,三,二……”

“别挂电话!我说!我是夏绫!我就是夏绫!”她的声音抢先大脑发出,渐渐转低,“裴子衡,救救他,求求你救救他……”

电话那头沉默了,只有呼吸声又重又沉缓,清晰可闻。

“裴子衡……”她试探着唤。

“光凭你刚刚说的,不算。”电话那头,裴子衡的声音很慢,很慢,就像在克制着什么情绪,“你要怎么证明你就是夏绫?小绫,当年我们相处的事,那些只有我们两人知道的事,说几件让我听听。让我知道真的是你回来了。”

“裴子衡!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听往事!”

“说完,我就去救厉雷。”

“好,我说……”夏绫不得不屈服,知道反抗他根本没用。想起刚才的手机彩铃,她张口开始说第一件事,“那首是我为你写的生日歌,因为你给了我最完美的梦想。歌曲录完的那天晚上,你去录音棚接我回家,对我说,我才是你最完美的梦想。”

这件事,只有他们两人知道。裴子衡说情话时永远很小心,不会被第三人听到。

“我问你为什么?你只是微笑,吻我的眼睛。”那时候的夏绫不明白,为什么裴子衡说她是他的完美梦想?直到隔世浮生、两世为人以后,她才一点一点地想通。也许对他而言,“夏绫”只是他创造的一个梦,华丽,脆弱,易碎,是他最完美的梦境——而无关真正的她,那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

“说下去。”裴子衡沉沉的声音。

她的思绪飘远,有些纷乱:“有一年拍MV的时候,我捡了一只被遗弃的小奶猫,它喜欢半夜钻我们的被窝,挤在我们中间睡觉。

你不喜欢,非要叫我把它送人,我不肯,还和你吵了一场。你就叫楚琛偷偷把它送给我的一个歌迷,为这事,我一个月没理你。

“你从孤儿院领我走的那天,鸢尾花开得真漂亮,你随手折了一支,递到我手心里。后来我总是说,那是我生平第一次被人送花……

“我把你当神一样崇拜,小时候你手把手教我写字,一件件替我搭配衣物,每次我在你的书房里午睡,你都会替我盖好毯子……”

一桩桩,一件件,恍如昨日,历历在目。

电话那头一直在沉默,安静得,仿佛她是在对着空气说话。

“裴子衡。”但她知道,电话那头的人不是空气。她一声声地哀求,“裴子衡,救救厉雷,现在只有你能救他!”

“厉雷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他嗓音干涩。

她想说是,又怕会激怒他,想说不是,又怕他就此撒手不管。她左右为难,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急得手心冒汗。

所幸,他似乎并不希望她回答,只说:“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

她连忙把前因后果对他说了。

他的声音中带着薄怒:“你受伤了,怎么不早告诉我?!”

她一怔,小声:“我忘了。”比起厉雷的性命危险来,她那点断手断脚的伤势算得了什么?身体已经痛得麻木,就像不是自己的,冰冷的雨水冲刷下,身体下方流出的是连续不断的血色。

然而,她根本无心顾及,只说:“救救厉雷!”

“告诉我你的详细方位。

”狂风暴雨中,裴子衡的声音沉稳得就像一座山。

“我在城北滑翔伞俱乐部,半山腰的悬崖下,那座悬崖上有棵桃花树。厉雷就在桃花树往东第三个山坳!”

“我不想再听到那个男人的名字。”裴子衡一字一字,声音依然很沉稳,却冷酷得如同从地狱传出,“我会救他,但是小绫,你要和他一刀两断,跟我回家。”

狂风肆虐,大雨瓢泼。

黑沉沉的天际有紫色闪电劈下。

夏绫只觉得身体越来越冷,比这更冷的,是心。她的牙齿发着颤:“我、我不回去。”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

“我不……”她的眼泪流出来,心里十分明白,这件事没有转圜余地。从来都是这样,但凡他拿定主意的事,她的意愿根本就无关紧要。

她付出那么惨重的代价,才离开了那座囚笼。

如今,哪里敢回去?

“你大可以慢慢想,”裴子衡的声音没什么感情波动,“我不着急。”

夏绫心头一紧,是啊,他不着急,现在是厉雷危在旦夕。大雨倾盆,“轰隆”一声,又是一道刺眼的闪电劈下来,她看见悬崖顶的那棵桃花树被火点着,腾一下燃烧起来,又转眼被暴雨浇灭,树枝与树干如散了架般,争先恐后坠落下。

厉雷……

她握住手机的手越来越紧,终于,轻声说:“我回去。”

电话那端,是他满意的低哼。

他来得很快,并没有让她等太久。

暴风雨中,有两架直升机由远及近,一架往厉雷的方向去了,另一架朝她这边来,在她头顶上盘旋一圈,找地方降落。

机舱门打开,率先下来的是裴子衡。

夏绫很少看见他这么狼狈的样子,没带任何雨具和护具,直接跳到泥泞的地上,一身衣衫被暴雨浇得湿透。他三步并作两步跨到她身边,第一件事就是俯下身来将她护住,不让狂风骤雨直接落到她的身上。

“快!”他朝身后大吼。

他的身后,一队救援队员抬着担架,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赶来。

“小绫,你怎么样?!”

“厉雷怎么样?!”

他们异口同声。

裴子衡的目光冷下来,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探出手查验她的伤势。

夏绫大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裴子衡!快告诉我,厉雷到底怎么样了?!”也许是动作幅度过大,用力过猛,牵扯到了肺部的伤处,她只觉得一阵戳心刺骨的痛,忍不住咳嗽起来,有腥热的**涌出口唇,呛得她难受,咳得更厉害,几乎要蜷成一团。

“快……快告诉我……”她一边咳,一边断断续续地说,抓着他的手用力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