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镇远怒气冲冲地看着他。

楚琛说:“在裴家的地盘上怎么会有车横冲直撞?该不会是有人看小绫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不顺眼,蓄意谋杀吧。您不去找那个凶手,反而到手术室门口来喧哗,用莫须有的罪名指责小绫,这是什么道理?”

裴镇远当然知道这是蓄意谋杀,不过是撞错了人而已。

他冷冷地警告楚琛:“管好你的嘴,裴家人说话轮不到你插口。”

楚琛不甘示弱:“抱歉,我听说小绫刚刚被族谱除名,不算是裴家人了,您有什么资格以裴家长辈的身份训斥她?”

裴镇远气得肺都要炸裂,对他怒目而视。

楚琛看都不看他一眼,扶着夏绫在走廊内的长椅上坐下,轻声安慰:“你放心,老板她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夏绫多希望他能平安无事,然而,出事时的画面一遍遍在脑海中袭来,血淋淋地挥之不去。她原以为他自私又残忍,为了自己的野心可以不顾一切,然而经历了这次事件才知道,为了她,他竟是可以豁出性命的。

不期然地,又想起了那天夜里他的那句话——

“对不起,我的爱只有这么一点,可我把它全给了你。”

她忽然就原谅了他。

再没有什么是不可原谅的,包括他的婚姻,他的那些自以为是的苦衷,还有曾经的龌蹉和阴谋诡计。一生就这么短暂,能遇到一个愿意为自己去死的人,还要怎么样呢?太贪心是会遭天打雷劈的。

她长长地出了口气,大不了就像他说的,生不同衾死同穴,他们终究是要葬在一起的。这样一想,就觉得这一生也没那么痛苦难熬了。

手术室的灯长时间地亮着。

裴镇远年纪大了,支撑不住,被人劝去休息,她却依然固执地等,困了就在长椅上和衣而卧。楚琛没办法,给她找了厚实的毯子和被褥来,她那么大的一个超级明星,蜷缩在长椅上的样子竟也像极了那些狼狈又潦倒的病人家属。

她却不在乎。

楚琛劝她:“我在医院对面给你订了酒店,你去那里休息吧,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想。”

她低头,神色柔和地轻抚着自己的小腹,须臾,开口:“我不走,子衡他需要我,就算宝宝知道了也会体谅爸爸妈妈的。”他们的宝宝是那么坚强,经历了好几次阴谋和意外都安然无恙,她信他一定会平安降生的。

“宝宝,”她望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轻声说,“保佑爸爸吧。”

手术室的门打开了,一脸疲惫的医生走了出来。

夏绫顾不得身上毯子滑落,急匆匆地迎上去:“医生,子衡他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说:“幸亏送来得及时,病人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破损的内脏已经缝合,断掉的骨头也做了修复,只要好好调养,不会有后遗症的。”

她听了这话才放下心来,身子一软,连日的疲惫侵袭,险些就晕过去。

楚琛连忙扶住她,说:“走吧,去酒店套房。”

她制止他:“不,把我安排到他的病房,我要守着他。”

这时候,几个医护人员推着裴子衡出来。夏绫要挤上前去看他,一个小护士却阻止了她,客气地说:“抱歉,夏小姐,请离病人远点,防止感染。我们现在要送他去无菌特护病房,三天以后才会转到普通病房。”

夏绫失望地止住脚步,目送着医护人员推着他进了电梯。

转头,对楚琛说:“无菌病房在哪里?那我就去守在无菌病房外面。”

楚琛认真地思考了下把她打昏会不会犯法,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疏通关系把无菌病房外的普通家属都清了场,把她一个人安顿到走廊上。

她在走廊上守着,醒着的时候就隔着单向玻璃朝里望,有时候能看见他半张侧脸,有时候什么也看不见,但离他近一点总觉得满足。

累的时候,就在楚琛准备的行军**和衣而眠。

三天过得比想象中更漫长,好不容易等到他被推出来,却依然是昏迷,紧紧地闭着眼。她担心地问医生:“他怎么样,不会有事吧?”

医生说:“放心吧夏小姐,病人的体征很稳定,很快就能苏醒了。”

她长舒一口气,跟着带滑轮的病床一路小跑,伸手握住他的手。“子衡,你要坚持住,”她给他加油打气,“我就在这里。”

进了vip单人间。

又是三天后,裴子衡醒来,第一眼就看见守在床边的夏绫。他的身体还很虚弱,吐字却清晰,低沉沙哑地说:“我在梦里听见了你的声音。”

一句话,让她的泪水掉下来。

她忽然就生气起来,哭着骂他:“你怎么就那么傻?为什么要不顾性命地去救我?如果你死了,我就算活下来又有什么意思?!我、我肯定会跟你一起去死的……”她呜咽着,越哭越伤心。

裴子衡的眼中却有微弱的笑意,“别哭了,都哭成小花猫了。”

“你管我!”她哭着吼。

裴子衡虚弱地说:“你还怀着我们的孩子呢。”

夏绫愣了愣,抬起头来看他,眼里还挂着晶莹的泪水:“你……不是一直不想要我生下这个孩子吗?怎么忽然关心起他来了。”

“我后悔了。”他说。

她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依然傻傻地看着他。

他又虚弱地笑了一下,低声:“那辆车向你撞过来的时候,我后悔了。”那一瞬间他根本来不及反应,本能的念头就是保护她和孩子,宁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什么家族,什么权势?这些也许重要……

但都不是最重要的。

只有他们母子,才是他的全世界。

她的哭声渐渐低下去,泪水却流得更凶,一点点在他病床边半跪下来,把小小的脑袋轻轻靠在他的床边。

他伸出手去,抚摸着她柔软的发丝,忽然说:“结婚吧。”

她震惊得不知该如何反应,抬起头来,张口结舌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