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但陆饮霜刚补上一道,越来越多的裂缝随着脆响在冰上绽开,整面冰墙已是强弩之末。

萧向古的刀光正在削弱,他略显疲倦的告诫声传来:“还不走吗?”

“本座有数。”陆饮霜尽量平淡道。

“那恕我不舍命陪君子,等修真境那帮饱食终日的掌门亲自过来只怕你尸体都凉了。”萧向古自认仁至义尽,想要抽退时又犹豫了片刻,握着刀啧了一声。

“你请便。”陆饮霜催动灵力,左手一翻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短距离的传送卷轴,冰墙撑不过一刻,但哪怕多一刹那也是为谢桥争取的时间。

萧向古收刀欲走,刚转过头就看见五支利箭自视野尽头射来,他微微一愣,箭矢扎进冰墙,灵力线条依次串联,在冰墙上绘出固若金汤的结界。

陆饮霜露出个放松的笑,收回卷轴吐了口气,御剑后退,只见数道流光闪过,流芳主人操纵术阵洒下漫天花种,细碎的晶体落在水中,附在墙上,在只剩一半的昏暗月下开出幽光闪烁的繁盛花田。

谢桥站在飞露背上对陆饮霜拱手:“抱歉,我来晚了。”

“沉沦境情况如何?”陆饮霜问道。

“暂时可以安心,叶阁主已率众在沉沦境沿岸铸起防线,各地门派术阵高手正赶往沿岸支援。”谢桥铺开云图汇报情况,他们为应对阵法本来就在沿岸布下人手,应对及时,但修真境却毫无防备。

数层防御阵法终于暂时抵挡住堕水侵吞之势,凌沧门主在冰墙嵌上聚灵阵,重华门主忧心忡忡地看向远方:“堕水活跃的范围太广,阵法防御南北两端太过薄弱,撑不了多久。”

“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出慕容逸还布下了什么阵法,才导致堕水异变。”凌沧门主说着看向谢桥,谢桥已将慕容逸身亡的情况转达众人,但对于阵法除了仙岚城外众人也毫无头绪。

“有一个人或许知道线索。”谢桥推了下单片镜把它收回去,按了按胀疼的眼睛,“我们抓住付青霄了。”

……

平稳的悬舟停在蔚海上空,船舱内开了一面天窗,隐约可以看见天际泛起的金红。

付青霄缓缓睁开眼,他醒了有半刻钟,但灵力被封,也不知坐在不远处的人是谁。

入眼是从天窗投下的光柱,细尘在眼前飘**,他愣了愣,身下触感松软,墙壁也一尘不染,和预想中的牢房不太一样。

“醒了?”练惊虹翘着腿冷声道。

付青霄撑着床沿坐起来,刚一转头,号鬼令神刀就嗖地劈过来扎进墙里,刀刃离他咽喉只有一寸。

“抱歉。”付青霄向后靠了靠轻声说,腹部传来一阵刺痛,他伸手试了一下,伤口已经被包扎起来。

“慕容逸死了。”练惊虹直接道,“堕水失控,就要淹没修真境,你若和修真境没有杀父之仇,就趁早交出解法。”

付青霄阖上双眼,他已经平静下来,又轻飘飘地问:“他失败了吗?”

“他成功了,也失败了。”练惊虹抬手召回长刀,“闻天情和慕容逸同归于尽,死在堕水里。”

付青霄闻言笑了起来,像是有些羡慕:“他果然能做到,可我已经没有机会了,既然如此修真境如何我也无所谓,要杀便杀吧。”

“付青霄!你到底什么毛病!”练惊虹拍桌怒道,“你真一点都不在乎道武仙门?”

“你若还在乎,就回去吧,泽渊仙尊的名号应该属于你。”付青霄转头劝道,他语气还很真诚,让人分不出真假,才说了几句就咳嗽起来,血迹顺着嘴角淌下,衬着轻浅的笑满是求死的凄艳。

练惊虹横刀指向他的脖子,气得攥紧发青的指尖:“你以为我是什么讲规矩的人,看见你半死不活不能还手,就不敢杀你?”

付青霄毫无畏惧,伸手扣住刀身带向自己:“来,为鬼神主报仇。”

刀刃在颈上割下一串血珠,这时房门被粗暴地踹开,付青霄视线一转,看见眼圈泛红的柳月闲捂着嘴,眼眶蓄起泪来。

练惊虹转刀甩开付青霄的手,恨恨地贯入地面。

“你也是来询问解法的吧,那就不必开口了,我意已决。”付青霄率先扭过头,不愿再看柳月闲眼中的不解和痛心。

“师兄,我只是来……只是想再叫你一声师兄。”柳月闲啜泣着,大乘期的仪态修养都抛到了脑后,像个伤心委屈的小姑娘,“我偏爱研究医药,不擅剑法,刚入道武仙门时总是被人嘲笑,只有师兄从不嫌弃我,告诉我人不一定要走正确的路,走想走的路更需要勇气决心,可让修真境蒙受灾难,真是你想走的路吗?”

“当年那个振振有词的师兄,最终也没能贯彻他的言行。”付青霄无奈地感喟,“你走吧,都是我的过错,你无需自责。”

柳月闲靠着门边蹲了下来,哭的声嘶力竭。

明芳雪远远就听见柳月闲的声音,他迟疑了一下,也不认为自己能问出什么情报,但还是侧身绕过柳月闲走近屋内,漠然道:“我替云岚君见你最后一面,就这样吧。”

“是我对不起师父。”付青霄有些动容,“我害死明心慈,也对不起你。”

“你是债多不压身。”明芳雪皱了皱眉,难得吐出一句俗话。

三人多少都拿一心求死的付青霄没办法,共事一场也做不来严刑逼供,气氛一时陷入僵局,房间内只剩付青霄断断续续的咳声。

开着的门被敲了两下,常靖玉端着药碗进来,把托盘放下,对束手无策的三人行礼道:“晚辈见过寰辰仙尊,肃正仙尊,练前辈。”

练惊虹可是看见昨晚常靖玉擦剑的模样,眼角一颤,心说她这师侄是又开始装乖,她瞄了眼低头的付青霄,拉上柳月闲和明芳雪关门走了。

常靖玉把把药碗端到床边,拿勺子搅了搅,温声道:“师父,你若是不交出解法,这可是你最后一碗药了。”

付青霄闭口不言,偏过头不去看他。

常靖玉左手一抬扣住付青霄的脖子把他按在床头,也不再故作温驯:“我不缺灵药,像昨晚那样的伤多少都能治好,你没那么容易死。”

付青霄抓住他的手腕痛苦地眯起眼,血线滴落常靖玉手背,他松手甩了甩,把残存的红色抹在付青霄苍白的脸上。

“我说句实话,修真境怎样与我无关,但沉沦境若是出事,前辈会难过的。”常靖玉一只手拿着碗,又乾坤袋里找了个瓶子打开,把粉末往药碗里抖了抖,递到付青霄面前。

付青霄下意识的往床里挪,他忽然感觉这个徒弟陌生起来,曾经的常靖玉总是小心翼翼又恭谨温和,但他亲手葬送了常靖玉的曾经。

“师父,这可是徒儿亲自动手煎了一个时辰的药,不喝一口怎么对得起徒儿的心意。”常靖玉把勺子送到付青霄唇边,他的声音依旧朗润,却又渗出无形的压迫。

付青霄挥开瓷勺,呼吸不自觉的加快:“你放了什么。”

药洒了一些,常靖玉冷下脸色,把勺子摔了,起身抓住付青霄的衣领把他拖到床边,对夹杂着痛吟的咳声充耳不闻:“付青霄,你不怕死,也不怕疼,你以为你身在囹圄装出一副清高坚韧来,我就拿你没办法?”

付青霄咬牙:“你想……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