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悟

楚城的清醒,在后来的冷静下来之后再看,其实并不是吉祥的预兆。

但当时因为那一声呼唤,被期盼了很久,于是内心微妙的不祥,被大家飞快刻意丢弃到极为隐蔽的角落。

大家都如此开心,围着楚城手舞足蹈,问他变异期间是否有记忆。被围在众人之间的俊秀男人,有理地回答着大家的疑问,恰到好处表达了对大家的感谢,然后一起交换情报,说起现在的境况如何。

听到林语往西北走的决定,楚城并没有反驳,他思考了一下,对林语的判断给予了高度的表扬,并对并不明白的大家说了西北的一些事情。

“据我所知,以现在的境况来看,我们是不应该缺粮的!”楚城皱了皱眉,说:“粮食这种基础的东西,属于战略储备,怎么可能一夕之间就陷入如此巨大的危机。你们说现在就只有西北的部分是由军阀统治?那里会接收平民?”

看到林语点头,楚城想了想,推测说,很可能那个基地,就建立在战略储备的地点,所以那个地方才可以那么和平。

但是虽然那个地方是目前最好的选择,楚城却依然觉得有微妙的不对劲的感觉,但他也不能多说。毕竟,现在也提不出比去西北更好的选择。

而且,接下来的事情,让楚城完全没办法分神在去路的问题。

他的身体又开始不对劲了。

倒不是之前的那种完全丧失理智,却有种难耐的想要保持变身的冲动,好像身体内压抑了什么,却找不到爆发的出口。

车子跌跌撞撞从中部往西北进发,路上食物一点点消失,然后冒着危险往靠近城市的小乡镇里面探险,跟变异的动物厮杀,为了夺取那少的可怜的食物。

一路这么下来,有长着双翅的老虎,一匹马大小的猫,动作迅捷能发出催眠音波的巨鸟等等,路上经历了无数九死一生。

林家人不得不庆幸有楚城跟他们在一起,不然就算没有生命危险,只怕也不能像现在一样,起码能保持自己的生存,并且还不算特别狼狈。

一路下来,楚城倒是很少变回蛇尾的样子,因为楚城总觉得非常难以克制。只要是变成蛇尾的样子,他就会克制力越来越薄弱,看着眼前的动物或者人类,感觉上来说,都仿佛是看着可以食用的某种肉类一般。

他并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再加上,变成蛇尾,就总会想到之前的一些事情,于是干脆克制。

不过,他的表现,还是被林语发现了,林语有些担心,于是这一天,这已经伤痕累累的悍马找到一个还算偏僻的山野小路,然后一家人停下来,拿出在上一个村落找到的,已经有些变质的食物。然后就着也是在上一个村落杀死并烹制好的野兽肉吃了起来。

楚城一贯吃的少,末世之后,林语那仿佛野兽冬眠,疯狂吃东西长膘以备没饭吃的习惯,也慢慢收敛了,他并不像豆豆,正在长身体,且变异方向有些倾向体力,所以还是每天都饿,之前会疯狂的胡吃海塞,不过是抱着吃一顿少一顿的心思,如今缺衣少穿,当然也并不会还是如同之前一样。

他只拿了半条饼干和一块手掌大的肉,然后找到在一旁百无聊赖拿着肉啃的楚城,坐在他的身边。

楚城磨着牙,觉得这肉干又冷又硬,肚子也不饿,他权当是磨牙了。这会儿看到林语坐下来,他有些意外。

没别的,自从他恢复以来,林语就有些避着他,偶尔实在躲不过,也通常目光闪烁,楚城知道是怎么回事,大约林语是为了之前他头脑不清楚时候的事情在不好意思。

楚城也不好逼他,看到林语红着耳朵,眼神游移的样子,真像一只风声鹤啼的兔子。楚城不敢多看,那神情和样子,看多了,就有种心里被小爪子轻轻抓挠的感觉,只想做些失控的事情。

于是不但是林语对他有些躲避,楚城也是非常注意避嫌的。

尤其是,只是白天看到林语的神色,晚上就老是梦到那青涩的身体,粘腻的轻哼,带着泣音的轻喘和求饶。

头几次一梦睡醒,楚城就会非常尴尬地发现,他居然像个愣头青的小子一般,做梦就释放了。

开始觉得是压抑太久的关系,但发展到后来,对气味越来越敏感,特别是林语一运动,那身上仿佛催、情香一般的体味,就疯狂地发散起来,楚城觉得自己的自制能力每天都在遇到新的挑战。

更可怕的是,被梦中做了无数事情的人却浑然不觉,每天对着家人笑的没心没肺,那透亮圆润的眼睛,如同无条件相信主人的小狗,带着依赖信任,还有单纯的毫无防备。

简直是……让人随时要崩溃。

于是,楚城越来越注意跟他拉开防备。

他没有防备,几乎算是以对待家人一般,就算在无意识的时候,让楚城做了那么多越界的事情。现在反而觉得好像自己放任别人做坏事了一般,带着淡淡的内疚和害羞,反而让楚城负罪感严重。

严重到偶尔回想起来,当时第一次见到这个少年的时候,是在热闹无比的乡下宴会上,每个人都在大笑大闹,喝酒聊天。

那少年端着一碗堆的满满的饭菜,好像吃最后一顿饭一样,表情彷如朝圣一般虔诚,眼里都是快乐的光芒。

这样看上去有些二呆的感觉,有些令人发笑。

不过当时的楚城当然是笑不出来的,他一生之中唯一的温暖,那个慈蔼的老人,已经变成了冰冷的骨灰,就躺在他手上的坛子里面。

生前健硕的老人,死了烧的只剩一个坛子大小。这一生,他先上战场后创业,曾经一无所有,曾经富可敌国。曾经意气风发,曾经老而弥坚;曾经轰轰烈烈地爱过某个人,曾经伤心绝望地为那人守候了一生的光阴。

那老人的一生,好像制作精美的电影,有白云苍狗,有红颜鹤发,有催人泪下的**气回肠,也有至死不渝的爱恨等待。

但,那又怎样呢?

他死了,再也不能微笑,再也不能告诉他,小城,不要偏激,这世间一切,体验过就好。

在楚城看来,这是老人一生苦痛,一生无法与真爱的人长相厮守,所以产生的自我安慰罢了。

老人曾背着爱人的尸体走出战火纷飞的地方,曾经把爱人葬在青山绿水的野外。

他以为他永远都会记得那个地方,后来再去的时候,山都却已经被夷平。

那地方已经变成繁荣的小城外围,期间的人安逸快乐,看上去有小城温润至极的慵懒。

没有人知道,那里埋过一个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的男人,那男人死的时候才二十二岁,那男人爱过另一个男人,临死前跟他说,要好好娶妻生子,要忘了他。

老人后来一说起来就唏嘘,却并不怎么伤痛欲绝,只是淡淡的安定和遗憾。他总觉得,那人虽然之后,一次都未曾入梦,但一定在滔滔河水的这头,一直等着他。

所以临死的时候,老人对彷如困兽的楚城说,不要太过执拗,懂得享受和体验。

老人其实并不在意自己的产业会被怎样,他给楚城留下了足够的不动产和投资基金,就算那生金蛋的母鸡被人夺走,这有些怪癖的小孙子,也应当是可以活下去的。

何况,楚城从来就足够优秀。

老人最担忧的,反而是那双狼一样的眼睛。孤独,冷静,一点都不像一个孩子的眼睛,并且,除了对待老人自己,其他时候,都是冷漠且对世界毫不感兴趣的样子。

老人临终殷殷嘱托,楚城红着眼睛点头,躲在那空旷冷寂的房子里面撕心裂肺地嚎哭了一个晚上。擦干眼泪,开始跟那些如同食腐动物一样难缠且贪婪的伯伯打交道。

爷爷生前的嘱托,楚城应下来了,但他从不认同老人的观念。

在他看来,人生就是这样,爱就要得到,恨就要报复。

何况,爷爷过世之后,他一无所有,他最想体验的,不过是……报复那些冷眼看着爷爷死去,还想妄图分一杯羹的人们。

然后,他抱着爷爷的骨灰回到家乡。

那时候他被查出胃癌晚期,回乡的时候他打定主意,无论怎样的方式,都要让爷爷落叶归根。

就在那样的情况下,看到那一脸认真的少年,当时心如死灰的楚城,不过是心中微微一动。然后就低哑着嗓子,问谁是村长。

当时只道是寻常。

人的一生之中,会有很多次心中微微一动的瞬间。

看到美丽的景色,看到可爱的动物,看到牵着手在夕阳下散步的情侣,看到一切美好的事物……

在这些美好的瞬间,都会让人有所触动。

而会被艺术家文学家们一次次歌颂和演绎的,被称为缘分一样的东西,却是在这些微微一动之后,所发生的事情……

就比如说,当时楚城只是那么简单的一眼滑过。

从未想到,这个一门心思盯着吃的的少年。会在之后,收留他,照顾他,虽然并不是非常殷勤热络,但却还算周到大方。

也未想到,这简单的一眼,会变为之后虚弱时的感激,变异时的信任依赖,以及后来的保护者自居的想法……到最后的……心动……

楚城不是个好人。

他一直很注重外表,就如同蛇类繁复斑斓的花纹。越是有毒,才越是鲜艳。在楚城看来,风度翩翩的外表和淡淡的笑容,不但可以令人产生好感,也容易令人放低警惕。

他从来就习惯用最简单的方法,得到最大的收益。

但不管外表如何,楚城的内心从未改变过,如同野兽般的疯狂手段,加上冷静蛰伏的野心和克制,还有……

转头望着在自己身边坐下,用湿漉漉眼睛望着自己的少年,楚城心底猛地疯狂跳跃起来。

冷静的蛰伏和算计,疯狂的手法和野心,与爷爷的劝导截然不同的疯狂和爱恨分明……这些情绪纷繁的交杂,汇聚在身边这仿佛在散发出荷尔蒙一般的少年,突然就缓慢地沸腾变质——

楚城突然明悟,这突然产生的新情绪,大约不出意料的话……是想要【占有】某样非常想要的东西的心情……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啊,回来晚了。赶紧码字更新,哎……我为什么每次都要干这种挑战极限的事情……泣

大家等的辛苦了!=33=群吻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