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书店 (下)

“花同学,你听说过这位多姆拉的事情么?”利姬亚一面捧着书默诵着什么,一边问蛭子。

“哦,隔壁班的,我肯定听说过啊。”蛭子正用手托腮思考着什么,“而且见过一两面。”

“我看你不以为然的,那可是不少男生的梦中情人呢!”利姬亚说完这话,周围几个男生果真回头看了一下,赞同地点点头。

蛭子“哦”了一声:“那无所谓,反正我对她了解不多。”

“她这回突然要离校,把大家都惊着了——连告别的活动都来不及举办。”多姆拉说着,“眼下她就在收拾行礼——家里的大人一会就接她来了。”

话说到这里,蛭子忽然知道利姬亚的话另有深意。

然后就略略思忖自己所知道的这位同年级同学的全部信息:

多姆拉是个留着很长很密的金色头发的小女孩,眼睛大大的,简直就是会说话的洋娃娃。好吧,其实他没听多姆拉说过话,或许其实是公鸭嗓呢。多姆拉惯常穿一件白色的宽大外衣,胸前缀着红带,有一种大俄罗斯式的简洁之美。据说她父母是白俄贵族,也是多年前逃难来到中国的。

多姆拉的性格据说也属于那种沉默寡言的冰山美人——总是孤零零地自己四处走动,连交好的女同学都没有。所以这人总给人一种云里雾里的感觉。

从她入学到现在不足一年的时间里——已经有好几打人对她写过情书了——多姆拉也确实将这些情书都收好——并没有当场撕碎或焚烧掉。

然而她还是没有任何朋友。

跟蛭子一样,也是本校怪人榜单的前几名。

“所以说,你怀疑多姆拉?”蛭子找到一个四下无人的空隙,悄悄问利姬亚。

“我不是怀疑,我是肯定。”利姬亚凑到蛭子脸边,说:“我曾经跟踪过这孩子,当然她很快就察觉了。多姆拉除了学校内部之外,还去过山城许多重要地点——只有专业的测绘人员才会关注这些目标。虽然,她并没有携带任何设备,这一点很奇怪。”

“所以她也跟你一样是特工吧。”蛭子心说这又是多大不了的事——这学校几百号人估计得有十分之一有特务背景,“也许是为苏俄服务的吧,你看她胸前那红绸带了吗?”

“嗯嗯,所以至少她现在不是我们的敌人,在欧洲和亚洲都可以这么说。”利姬亚继续说,“不过我还是很好奇——所以想在永远见不到多姆拉之前问清楚。”

“利姬亚,许多事不是我们想怎样就怎样的——这一点,你应该比我还清楚。”蛭子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只是怕利姬亚把他拖下水,从事什么多余的工作而已。

“所以要试一试,万一能获取什么蛛丝马迹呢?”利姬亚说,“甚或跟多姆拉建立什么非工作性质的私人友谊,不是也很重要吗?”

蛭子“哦”了一声,漫不经心,这多少让利姬亚有些不快了——对自己的请求,他居然无动于衷。

蛭子马上从利姬亚说话声中轻微的颤动察觉到了这一点,随即调转话风,说:“好啦,我跟你一起去见这位同学最后一面就行——毕竟对方是美少女。”

见到蛭子还算善解人意,利姬亚又高兴起来:“真好!”

“那位多姆拉肯定是秘密出行的,所以利姬亚你知道她离开的具体时间?”蛭子问道。

“当然。”利姬亚看了看腕子上的小小手表,说,“我们现在走——十分钟之内就能赶上她带着行礼出校门了。”

所以,两人再次逃课。

利姬亚将病假条已然递到了老师桌上——而老师显然也习惯了这一切。

清早地上有雾气和林木间的湿气,混合出一种南方特有的清新香味。两人就来到女生公寓处,果真看到个白衣少女一人拖曳着大包小包艰难地走着——没办法,这个时期还没发明出旅行箱这种东西。

设想一下,你是一个大小姐——但又不得不摆动一大堆沉沉的家伙事——那你是无论如何也优雅不起来的。

大小姐跟老妈子在一起,才是完整的组合——所以说老妈子才是大小姐的灵魂。

而多姆拉则显然不属于此列,她的行礼是用一种军人的方式打包完成的背在背上的,余下的则提在手上——脸上并没有一丝吃累的表情。

见有人迎面看他,她也不会有不好意思或阶级撒娇的行为。

蛭子就由远及近打量这个少女——她身高跟利姬亚差不多,不过发色跟肤色都比利姬亚浅多了——蓝色的眼睛倒是差不多,不过多姆拉眼神中能展现出很犀利的感情。

而从她手中所携重物的质量来看,这个女孩应该比人类形态的蛭子力气还要大——必定是受过很严苛训练的。

多姆拉原来料想这时出门不会引起太多注意——不过明显失算,两个同龄孩子已经跑到跟前了——其中一个是跟踪过她的少女特务。

“你们好。”多姆拉轻轻地说。

蛭子想不到这姑娘居然会主动打招呼,忙不迭地说:“好,好。”

利姬亚的反应就自然多了:“你好多姆拉同学——自从上回之后,我们就没怎么见面了。”

“嗯,我知道你,利姬亚。”多姆拉说,“这回我要走了——想问最后几个问题?”

她声音绵绵软软又甜甜的,像砂糖一样。利姬亚本来想向蛭子卖弄一下,说这是乌克兰东部俄语腔,不过还是算了。

“这只是目的之一啦,如果你不想回答就算了。”利姬亚做事风格还是很灵活的,“因为以前没机会,所以我想接着最后的一点时间跟你交个朋友。”

“朋友……”多姆拉重复了一遍,“朋友需要时间来浇灌,而我们只剩几分钟了——所以,你想跟我一起上车吗?”

利姬亚眉毛一扬——这话什么意思?

“别误会——利姬亚,我说的就是字面的意思。如果你们想跟我交朋友——包括这个精灵少年,可以去我那里坐坐。”多姆拉说,“我没打算跟你们为敌——虽然我这背后带的不是玩具而是——武器。”

蛭子吃了一惊,这少女居然明目张胆地携带大量军火在一大群未成年人中招摇过市。

考验利姬亚决策能力的时刻到了,利姬亚分析这不会是什么陷阱——毕竟是自己主动提出的。况且身边还有蛭子这样一个强大的援手,于是点点头说:“乐意接受。”

“那个,多姆拉,你知道我是妖怪?”蛭子问,“所以会也会望气吗?——按理说只有中国人或者印度人有这种能力。”

“是的,我不能。”多姆拉看着蛭子眼睛说,那种寒光几乎让蛭子有些害怕(本来就挺胆小),“不过我们的国家研究远东神秘学也有几个世纪了,对于东方的精灵有哪些特征有自己的学术总结。我掌握这些之后,再同你一比对,自然能得出正确的结论。”

这几句话真是字字杀人,蛭子小声对利姬亚说:“你遇见比你还难缠的对手了……”

利姬亚心中也有不小的震撼,多姆拉除开测绘工作,居然还有这么多精力对具体某人展开调查——这还是在不被别人察觉的情况下。

当时多少有些尴尬,就说:“啊,站着说话多累,多姆拉,车子在外面等着你呢吧?”

多姆拉点点头,三个孩子就大摇大摆出了校门。

一辆军用卡车赫然堵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