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失踪少年(1/3)

沈郁骑着黑驴,从弯弯曲曲的山间小路上走过。这驴和沈郁一样,都是好耐性,慢吞吞地赶路,谁也不嫌弃谁。走到树林尽头,是一片湖,沈郁赶着驴从湖边绕开,顺着一道桥,过到了湖对岸。

临湖孤零零有一间小茅草房子,院子里原本挂满了各种土产,却不晓得什么人取了芭蕉叶来,次第将土产盖上。芭蕉叶还是绿的,上面有斑斑点点的焦痕,想必是前不久才下了一场雨,有不知哪里来的好心人照料着这满院子杂七杂八的土产。

沈郁住在山间,虽然行为懒散,却从没有做过什么坏事,村民遇见了少鸡丢狗的事情,也往往都请沈郁帮忙寻找。所以平日里得了什么土产,多了几个粗瓷杯子,他也都司空见惯,并不当回事。

沈郁下了驴,将它拴在草叶鲜嫩些的树下,信步往茅草屋走去。离茅草屋还有十丈,他忽然停下,望着茅草屋,懒懒问道:“你是什么人?”

他站在原地,耐心地等了半晌,都没有人答应,从容笑道:“既然来了,就喝碗咸肉粥再走罢。不过柴火用完了,我得先去拾一点。”说完,转身就要开溜。

屋子的暗影里缓缓走出一个身影,冷冷问道:“你又是谁?”

沈郁怔了怔,脸上除了错愕,再也找不出别的表情:“小砚?”

穆砚雪走到院子里,审视了沈郁一圈,口气森然地重复:“你到底是谁?”

沈郁推开竹篱,无赖一笑:“虽然么,你碍于苏阮芝的面子,平日不怎么给我脸色看,但我晓得你厌弃我这副懒洋洋的形容,向来不太喜欢我……不过,我确实是沈郁。”

穆砚雪神色一僵,这个人看似对什么都漫不经心,懒懒散散,竟然将一切都看得无比通透么?他脸色略略缓和下来,沉声:“我确实是不喜欢你那漫不经心的形容,但你我相识日久,姑且可算是朋友一场。但山中石屋一事,

叫我对你很是怀疑。”

“有疑虑便立即挑明,光明磊落,的确是侠义之士所为。”沈郁调子并没有变得严肃起来,叫人探不出这句话里的倾慕,反而觉得是在冷嘲热讽。

穆砚雪对这些并不计较,凉凉瞥了他一眼。

沈郁摸了摸鼻梁,白皙的脸上露出笑意来:“我知道你怀疑什么。九方天川中毒自愈,我提点你用昆仑逆雪,都给你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震撼么?”

他说得有点夸张,穆砚雪皱了皱眉,还是认下:“就算是吧。”

“我虚长你几岁,知道得比你多,也是应该的。我若是想做什么,自然没有那么久的耐心,在你和苏阮芝身边待了六七年,还不动手。”沈郁慢慢伸了个懒腰,难得没有效仿过往,胡诌出一个“百晓生”红颜知己来搪塞穆砚雪。

穆砚雪闻言,沉默片刻,垂首道:“沈思言坠崖正是六年前,我听阮芝说,她捡到你的时候,也是六年前,你在石屋指点我昆仑逆雪,我十分感激。而我生来最敬重的人就是沈思言,今时位登落雪峰的掌门,也不过是得了他一句话的点拨。若他尚在人世,我不知该有多高兴。”他言语间冷寂落寞,眼风却轻轻扫过沈郁,含着意味不明的情绪。

沈郁似是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难为你能这样高看我。我听说沈思言坠下的是磬顶的百丈悬崖,他若是还活着,就是神仙了。”

穆砚雪见问不出什么,打量了一下四周,随口问道:“阮芝呢?我还以为她会找你打桥牌,再跟你来覃湖玩上一圈。”

“喔,听说她二哥回来了,说什么也不让她出来。难为有什么人能制得住阮芝,你若是找她,得去苏府了。”

穆砚雪有些气恼地偏过头去:“我不找她。每次都是拉我打桥牌,真是……”

沈郁长长打了个哈欠:“喔,大侠们闲来无事,无处行侠仗义的时候,也是打桥牌的。况

且你曾经答应过她,如今陪她打便打了,不用羞愧。”

穆砚雪脸色憋得更红,沈郁揾了揾眼角,闲闲道:“你不是回落雪峰处理事务么?怎的又寻了过来,石屋的事还不至于你费这样的功夫。该不会是长久不打桥牌,技痒难耐罢?天色端是晚了,不太方便,你先在这歇一晚,明日再去苏府找她罢。”

“沈兄,我是专程来找你的。”穆砚雪凑过来,他平素都是直接唤声“沈郁”,今回这莫名熟稔的称呼,叫沈郁平白僵了僵,穆砚雪悄悄一扬唇角,继续道,“我门下有个叫何念的少年,为人老实刻苦,很得我师兄的喜欢,被收做了关门弟子。前阵子,我师兄派他去给人送寿礼,寿礼是送到了,这孩子却不晓得去了哪里。我总觉得这事蹊跷,所以想请你帮我寻一寻他。这事发生有阵子了,原本想在路上同你说,却生了石屋的事,又在别处纠缠了一些时日,还是没有找到。现下找你……”

“是想问问我到底是何来历,再决定要不要让我帮忙么?”沈郁侧着头望他,玩味起来,“若是我心存歹念,你该去找谁帮忙?”

穆砚雪凉凉瞥了他一眼,略一沉吟:“应该……得去磬顶了罢?”

沈郁难得冷笑了一回:“如是,你还是去找他罢。”

穆砚雪坦**回应:“沈兄,我来找你之前,并未打算不成之后,再去找别的什么人。只是你问我时,才作绸缪。”

沈郁抻了抻肩,转身便往茅草屋里走去:“我跟你去一趟就是。磬顶那位,据说诸事繁杂,不是你我能请得动的,以后不必想了。”

穆砚雪一怔之下,淡淡对着那个背影道:“我见过易卿河,他古道热肠,不是那样的人。且他同沈思言是结义兄弟,沈思言不会看错人。”

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说话的人早已进了屋,悉悉率率地收拾东西,仿佛并没有听见他的这句辩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