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柳元莺(1/3)

一、柳元莺

穆砚雪刚一走远,沈郁便从驴上下来,随手将驴拴在一旁的树上,徒步沿着官道离开了。

等到穆砚雪提了许多药材、补品,急匆匆地回来,路边却已经不见了沈郁的踪影,只有一头黑驴在那里安然吃草。

穆砚雪催动坐骑,骑马走到近前,旁边的林子里,树木稀疏,若是藏了人,一眼便可望见。

但他为了以防万一,仍然往旁边的林子里走了几步,直到走到林子中央,将整个小树林一览无余,都没有看见沈郁的身影。他又大声唤了几句,只有秋叶簌簌,并无人应答。

沈郁重伤在身,连坐骑都抛下不要,会去哪里?

穆砚雪心生不祥,急忙下马,折回黑驴旁,再三查探,发现四周并没有打斗抑或是挣扎的痕迹,甚至连一片草叶的折断都没有,平静得可怕。

可若是没有遇见险情,沈郁又有什么理由,会在重伤之下,不要坐骑,徒步离开?

穆砚雪依存着最后一丝侥幸,说服自己——也许是沈郁身上受了伤,不耐久等,也经受不住骑驴的颠簸,恰好有好心人在他离开时路过此地,将沈郁捡去医治了也说不定?

他思虑一番,而今,与其没头苍蝇似的乱找一通,不如快马加鞭,去覃湖看个究竟,没准沈郁赶在他前面,已经回到了覃湖也说不定。

沈郁换了身颜色重一些的郁蓝色衣裳,径自去了马市。

六合宫尚未覆灭时,他还是那个敢在昆仑逆雪的沈思言。因年少轻狂,曾在马市相熟的马贩子那里留下重金,要那马贩子遇见好马,定要为他留一匹。

十年过去,物是人非,马贩子絮絮叨叨地告诉沈郁,他一直没敢动那锭金子,竟然是还记得这个约定。

沈郁牵了马,信步穿过市井,经过转角时,忽然停住了脚步,回身一望:“你跟了我一路?”

僻静角落里,走出来一个容貌生得十分清丽的女子,年岁不大,大约十六七,神态里带了几分稚气,正是先前在黄沙镇屡次三番遇见的蒋寡妇。

沈郁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你是不是受伤了,内息这么微弱?”

她没有回答沈郁的话,只是木讷地走过来,轻声道:“千秋师姐死了。”

沈郁黢黑的瞳孔一缩:“什么时候?”

“你到黄沙镇之前,少东家便杀了她,却骗我说她没死,让我听令于他。”说到这里,她哀恸的眼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转而带着深深的恨意,“可恨我没用,不知道少东家究竟是什么人,若是晓得一星半点,也能为千秋师姐报仇!”

沈郁脸上的神色凝滞许久,终于说道:“此事你不必再管,少东家欠下的债,我日后会一重重找他要回。”

蒋寡妇一怔:“你已经知晓少东家的身份了么,他是谁?”

“你知道太多

无益,此时江湖动**,紫千秋生前最记挂的就是你,你能安好,她才能安心。”沈郁抬手,探了探她的脉。

她手腕被沈郁握在手里,神色哀恸:“沈思言,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要说话,”沈郁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在蒋寡妇眼里的神色重新黯淡下去的同时,轻轻说出了她的名字,“柳元莺。你消失在长安,遍寻不着,千秋最记挂的人就是你。”

她点头,眼睛里现出茫茫水雾:“我听他们说,少东家在盘算去磬顶的事,估摸磬顶也要像落日长河门一样,难逃一劫。磬顶一倒,想要逐个击破各个门派,便十分容易。”

“巧了,我刚好也要回磬顶一趟。”

柳元莺有些涩然:“沈思言,乔九他现在已全然听命于少东家,你再见到他,莫要留情,反倒会被他利用。”

沈郁点头:“我知道。当年乔九险些被朝廷斩首,估摸便是这位少东家将他替了出来,才免于一死。是我放弃了他,如今他对少东家死心塌地,也情有可原。”

他脸上虽然没有太多情绪, 但曾经生死与共结义兄弟投奔敌手,无论如何也叫人难以接受。

柳元莺张了张口,却不晓得如何安慰,只得道:“沈思言,你的最后一招莞尔西风,我没有拆解给少东家。我当年拆解你的剑招,并非是要同你作对。我向来……很是仰慕你。”

沈郁伸了个懒腰,笑了笑:“既然如此,你帮我个忙如何?”

他在柳元莺耳边低声说出,柳元莺闻言睁圆了双目:“我不去,我要跟着你去磬顶。”

不等柳元莺想明白因由,沈郁便催促道:“快去罢,莫要晚了,害了穆砚雪的性命。他若是不愿意回去,就骗他说落雪峰出了大事。”

柳元莺急忙抬步,又猛然想起:“少东家仿佛十分看重钱小妹。我捡了一条命回来,便是因为钱小妹认出了我。”

沈郁点点头,看着她离开,才道:“你也出来罢。原本便是问你,却不想诈出了个柳元莺。”

一抹白色的身影从房檐上飘落,竟是解颜。

她望了沈郁一眼,嘶声道:“我和你一起上磬顶。”

“去磬顶?”沈郁忽而懒懒一笑:“我若是拒绝你呢?”

解颜声调冷淡:“那我就再给你一刀,从此恩断义绝。”

“美人相伴,何乐不为?”沈郁暧昧一笑,凑过去,隔着衣袖携住她的手。

解颜反手掐住他的手背,语调并无起伏:“沈郁,你是不是知道去磬顶会有危险,故意做出这种轻薄模样,想让我不要插手?”

沈郁眼中神色依然懒散:“何以见得?”

解颜轻笑一声:“少东家向来缜密,他明知道柳元莺和他不是一条心,又怎会让她知道自己下一步部署这般要紧的事情?而且,柳元莺又是怎么从他手里

逃出来的?唯一的可能,便是他要借着柳元莺的口,请你上磬顶。”

沈郁怔住,望了她一眼,轻轻“嗬”了一声。

“那个少东家,当年就是促成六合宫被灭门的幕后真凶?”

沈郁望了她半晌,松开手:“你若是像苏阮芝那般好骗,也好叫我安心。你就不怕磬顶之约,是少东家设下的一个局么?”

解颜嘴角一勾,言辞间难得多了几分生动,不晓得学了谁的语调:“你这样聪明的人都要去这场鸿门宴,自然有你的理由。我们这样的笨人,哪里有质疑的资格?”

沈郁也笑:“是,我终于查到这里,线索指向了磬顶。有些事情,我必定要去磬顶,方能知晓。”

“哦?”解颜同他对视,却并未继续说下去,而是翻身骑上他的马,朝他伸出手来,“沈副门主,你随我去报灭门之仇。”

沈郁垂了眼眸,嘴角淡淡扬起:“九方天川死在我手里,落日长河门灭在乔九手里,你还愿意和我一道?”

“有人将落日长河门机关的秘密泄露出去,落日长河门才会轻易被灭门。你还记得尹坤被困死在石屋的案子么?方澄玉曾为了追查六合宫灭门一案,投入落日长河门。方澄玉和景颜的惨事姑且不提,他没有内功只有一身外家功夫的特性,以及石屋的奇门遁甲阵的玄机,可能也是落日长河门泄露出去的。”

沈郁点头:“你的意思是,尹坤的死,并不是一场意外?”

“是,尹坤此人,心思简单,很容易受人诱导。他和九方天川,选择在石屋互通关于你下落的情报,很有可能也是旁人引导所致。因此,九方天川一直在追查尹坤之死的幕后。”

沈郁眸中漆黑,眉头舒展开来:“我本以为一切皆是巧合,殊不知,早已有人不满尹坤和九方天川交好,唯恐他泄露机密,设计害死了他。”

“我猜,师弟可能是查到了什么,才有此横祸。沈郁,”解颜眼里露出一重深意,“你知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害死了九方天川?”

沈郁从容答道:“尹坤是磬顶主人易倾河的心腹,除了磬顶,谁还有理由除掉他?而落日长河门的机关泄露,很有可能和前长老汤未尘有关,他被关押在磬顶,是以,有人想让他开口,并非难事。”

解颜并不意外:“你下得去狠心?”

“难怪你肯和我去磬顶,我还道你放不下我。”沈郁忽而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我没你狠心,刺不了他一剑。”

解颜露出了一个极淡的笑容:“即便如此,乔九带头、九方天川身死的事实无可改变。沈郁,等我去磬顶查清事实,你若仍然脱不开干系,我就催发你身上的三生水之毒,让你下去陪师弟。”

沈郁将手里的缰绳递给解颜,又折身回去,多要了匹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