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浮出水面(1/3)

十二、浮出水面

“纵观整个林家,可以避开旁人视线的,定然是个在林家说得上话的人。而事后又能和林青芙的贴身丫鬟串好口供,可见此人完完全全能够掌控所有林家的丫鬟。尔后,又能在我们调查的时候捣乱,指使左膀右臂偷走道士的面具、装鬼吓人、纵火毁尸……贵府没有管家,便只有一位可以做到,便是夫人韩氏。”

苏阮芝恍然大悟:“怪不得吓唬我的那个‘鬼’刚一走,那边就着火了,原来此事是许多人办的!”

韩氏犹自镇定,缓缓道:“沈郁,后娘杀死女儿的罪名事小,带来的恶名事大。青芙的尸身被毁,你所言的什么三道伤痕,已无切实证据,谁晓得是不是杜撰而来的。我向来对青芙视若己出,如今仅凭朱永昌三言两语,便要诬赖于我,你……不觉得这般处理一桩命案,太过轻率了么?”

沈郁“喔”了一声,以示同意,口气和缓:“我听闻林老爷并不识字,府上只有二位小姐,也无公子。如是,该没有文房四宝之类的东西罢?即便是有,怕也没有朱砂墨这样专事批注的特殊墨种罢?那日苏阮芝在花园里,被一个涂满朱砂墨的傩神面具吓得不轻,如今看来,定是有人搞鬼。若是在夫人房里,抑或是某个丫鬟房里,发现了用了一半的朱砂墨,以及涂得毛毛躁躁的毛笔,是否可以指证?”

沈郁说完许久,韩氏都挺直了腰背,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入定一般。直到最后,韩氏终于轻轻笑了一声:“沈先生,真是厉害。我认了。”

林大户闻言,怒目圆睁,一掌掴在韩氏脸上:“贱人,平时装得那样好,竟然狠毒到做出这种事来……”

他用了十足的力气,韩氏被打得从椅子上摔到地上,也不着急爬起,淡淡叙说:“林青芙的脾性不错,心地善良,可她却太过单纯,又有些自私。林涵雅原本定了一户黄沙镇的人家,可林青芙却三番五次纠缠那个苏欣荣,闹出笑话来,叫人看扁了我林家,涵雅的婚事……也因为她叫人退了。我并不怨她,只道她一时鬼迷心窍,原以为她终有一天能有所觉悟,可就在十六那天夜里,水玉忽然过来禀告……林青芙在房里上吊自杀了。”

苏阮芝十分生气,走过去怒斥:“你既然已经认下罪行,竟然还想着将事情归咎在死者身上,你这后娘,当真是蛇蝎心肠!”

沈郁挡在苏阮芝身前:“你且听她说罢。”

韩氏无视苏阮芝的指责,目光游离:“我赶去的时候,她卧在**,脖子上有很深一条勒痕。我当时怕极了,想去和老爷说,可是…

…涵雅再过三日便要出嫁,她被人退了婚,本就不好寻人家了,此番费了许多功夫,花了许多钱财堵人口舌,才得以远嫁。若是林青芙上吊自杀的事情传出来,她此生恐怕再也找不到好人家了……”

“因而,你就想将她的尸身搬去别处藏起来,等到林涵雅嫁人之后,再去找回,以此两不耽误?”沈郁问道。

“是……我听说镇郊道观对面的山上是个福地,便带了两个丫鬟,将她抬去了镇郊。”

即便韩氏看上去十分可怜,苏阮芝仍然啐了一口:“你这番说辞,有人信么?”

沈郁摇了摇头:“她说的是真的。我方才没有说全,林青芙脖颈上有三道伤痕,最深的那道是整宿吊在大槐树下所致,是死后才有的;紧挨着最深的那道的,痕迹很浅,是她自己上吊勒出来的,并未致死;而最下面喉咙处的,才是真正致命的伤痕,便是韩氏杀她时下的狠手。据我所知,林青芙身上的衣裳、脸上的妆容,都是自己打点的,可见那晚,她确确实实是做了往生的准备,打算寻死的。”

韩氏嚎啕大哭:“我本来怕得要死,她突然动了,险些将我吓死。她马上便要醒过来,若是看见我这个后娘带人把她拉到这荒郊野外,指不定日后如何编排我。我迷迷怔怔地就把自己的腰带解了下来绕到她脖子上了,等我反应过来……她原本便是上吊死了的,我不过帮了她一把,我本意不是要杀她,不是要杀她……”

沈郁矮身蹲在她旁边,叹了口气:“你也没有这般良善。当我引导众人,让他们误以为朱永昌便是杀人凶手时,你忘记了自己的反应么?你想顺水推舟,让朱永昌承担杀死林青芙的罪名,完全没有考虑到,朱永昌是想帮林青芙沉冤的有情有义之人。也是你,为了逃避罪名,不惜使出重重手段,纵火烧毁了林青芙的尸身。你,当真不是蛇蝎心肠么?”

说罢,他站起身,再不看韩氏一眼。

林家经由此事,一塌糊涂,无人主事,只得由穆砚雪和苏阮芝去官府报案。

沈郁则独自一人寻去了朱永昌家,叩了许久的门,也不见朱永昌开门。倒是旁边的老太,见他顶着风寒站在门口,好心道:“年轻人,我刚刚看见朱永昌出门去啦。”

沈郁问清朱永昌的去向,谢过老太,快步走了。

他方走了不多时,便听见两个经过的人神秘兮兮地谈论:“听说了吗,那个见了鬼的打更的,上吊死了。死得跟林家小姐一模一样。”

沈郁缓下脚步,听得另外一人肯定道:“可不是,我刚刚从东边过来,去了好些人,已经报官

了。这打更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夜半撞鬼的多的是。我猜啊,这朱永昌那天晚上看见的八成是个厉鬼,平白无故的,就被害死了。”

“我看也是。”

沈郁眼色一沉,缓缓往东走去。

果不其然,离得老远便看见围了一圈人,七嘴八舌地议论。沈郁有些迟疑,更加放缓了脚步,倒是有人喊了一声:“沈郁!”

他抬头,苏阮芝正扯着穆砚雪往朝他走来。

“我和阮芝去报官,正巧听到有人报官说朱永昌死了,便赶过来看看。”穆砚雪道。

沈郁“喔”了一声,便要折身回去。

穆砚雪有些疑惑:“你不过去看看?”

苏阮芝也附和道:“就是,万一他是被人害死的呢?”

沈郁摇头:“他从搬走林青芙的尸身的时候,便有了共赴黄泉的打算。我一直觉得他对林青芙,并不止于感激。”

苏阮芝疑惑:“那是什么?”

沈郁眼里莫名一黯,露出一个微笑,并不解释。

穆砚雪只好提点道:“情之一字,最难参透。”

沈郁打了个哈欠:“况且,朱永昌家离这里要走上一阵,官府离此地却是不远,估摸你们早已过来了。我不信小砚没有查验他的尸身。如今两人装模作样地来问我,是什么意思?”

穆砚雪闻言一怔,先和苏阮芝对视一眼,尔后,笑着朝沈郁拱了拱手:“失策失策。我确实看过了,他脖子上只有一道伤痕,是自尽无疑。”

三人回到客栈,收拾行装准备离开黄沙镇。

“林青芙和九方天川死的时间十分相近,是以我以为他二人的死有什么关联,才刻意卷入了林青芙的案子。却不想两者之间并没有什么关联。”沈郁叹了口气,“平白在黄沙镇耽搁了几日,自觉对不起九方天川。”

穆砚雪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多破一桩命案,少破一桩命案,虽无关人间太平,但于一家一户而言,却是天大的事。九方天川应该不会怪你。”

沈郁望了望灰沉沉的天空,忽而懒笑:“我看漠北要刮大风了,再往西去,沙尘定然不小,你还是带苏阮芝在这里等我罢。我雇辆马车,去去就回。”

穆砚雪笑道:“你一个书生,手无缚鸡之力,非要插手江湖之事,又摸不清落日长河门的脾气,好歹让我陪你一起。”

沈郁瞥了眼九方天川的棺椁,不发一言。

解颜唯一的同门师弟便是这九方天川,她虽然为人冷淡,但和九方天川的感情向来很好。她师父岳夏早已故去,九方天川便是她在世间唯一的亲人。

即便这桩事情不像表面那样简单,但现在看来,杀死九方天川的人,就是他沈郁,逃不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