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公门中人(1/3)

七、公门中人

沈郁醒来时,自己正躺在一张小榻上。

他浑身仍然疼得厉害, 看来外面的雨并没有停。他懒懒在软榻上翻了个身,毫不在意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门被人“吱呀”一声踢开,有人大步走了进来,身后则传来有些熟悉的声音:“苏大人息怒,下官并不晓得沈先生他会去山神庙……”

沈郁抬眼,雨天房间里光线很差,看不见苏澄铭脸上的表情。他大概发现沈郁已经醒来,立在那里,站了好些时候,言辞里有些叹息:“你若是死了,苏阮芝也该很难过。”

沈郁毫无后怕的情绪,漫不经心笑道:“你带着伤,怎么恰好去了山神庙,又恰好救了我?”

苏澄铭平平淡淡应了句:“我看见天下雨了。”

“喔,偷袭我的是什么人?”

“武功不高,但溜得很快,又穿一身黑衣蒙面,也不曾看见他的面孔。我只身一人,只有先顾着捡你了。”苏澄铭眯了眯眼,“我觉得他对田樟村的地形十分熟悉,不像外人,就让捕快去田樟村挨家搜查,并没有发现任何痕迹。家家户户的人丁也都齐全,没什么隐瞒。”

县官在一旁插嘴道:“会不会是田樟村的黑户?”

苏澄铭回想起方才搜查的情形,村民们对官府畏惧得像兔子,摇了摇头:“我看不像。十多年前,不是镇压过田樟村么?他们惧怕官府惧怕成那样,不像是敢隐瞒户籍的。”

沈郁仍然歪在**,像是并没有听见他二人的讨论,眼睛往地上瞥来瞥去,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苏澄铭盯了他一会儿,忽道:“你可是有了主意?”

沈郁答非所问,转向县官:“最近官府可抓捕过田樟村的村民?”

县官连连点头:“是有一个,刚刚在协同苏大人清查田樟村村民的时候,还特意撇去他不算。”他有些为难,“沈先生这回恐怕推断错了,县衙大牢可是十分严格,那人一直老老实实地待在牢房里,断不可能逃逸出去犯案的。”

“那人叫什么名字,所犯何事?”

“叫伍向文,醉酒砸伤了人,好在并不严重。下官便判他关在牢房里反省半个月,再过些时日,他就该出去了。”

沈郁点点头:“如此,带我去看看他罢。苏大人重伤未愈,又奔波劳累,在此等候便是。”

县官一头雾水,但仍然亲自带沈郁去了县衙大牢。

伍向文很快便被提了

上来,望向他们,神色间有些惴惴。但可以发现他气色很好,这些时日的牢饭,仿佛好吃得紧。

沈郁眯起眼睛,笑道:“你不必害怕。我找你来是想问些事情。”

“什……什么事情?”伍向文仿佛更加害怕了些。

沈郁凑上前去,低声问道:“你将山神庙里藏有宝藏的秘密,透露给谁了?”

伍向文倒抽一口冷气,险些坐在地上,定了定神,才又结结巴巴狡辩道:“没有……小的在牢里潜心思过,从未同旁人说过话。”

“果然是在牢里的时候说出去的,”沈郁一笑,像只狐狸,“山神庙的事情牵扯到一桩命案,我们已经把那捕快捉拿归案了。至于你么,原本是和你没什么关系的,再过几日你便可回家。可你拒不坦白,包庇凶手,等同共犯。”

伍向文显然被沈郁的这番说辞吓到,当即惊出声来:“大人,小的不是共犯……只因那张捕头,他向小的索要好处……不然在大牢的这半个月,就要给小的苦头吃。”

“什么?”县官瞠目,同时不忘偷偷看沈郁几眼。

沈郁淡淡笑道:“你不用怕,继续照实说。”

“小的家里很穷,拿不出好处来给他。机缘巧合,小的年少时,不小心撞见村长往山神庙里藏钱,只好将这桩事告诉了他……昨日,他忽然反复叮嘱小的莫要将这件事声张出去……”

听完伍向文的话, 沈郁看向县官:“如今事情便清楚了。”

“赶紧,赶紧去把张天越给我抓起来,”县官厉声吩咐完身旁的官差,看着沈郁不安道,“我看出先生并不晓得涉事的便是张捕快,否则便无需多此一举,特地来大牢询问伍向文了。可先生是怎么晓得,杀人凶手是衙门里的捕快?”

“此事还得感谢大人。”沈郁微微拱手,“我在山神庙被人打昏的时候,旁的没有看见,只看见了对方的一双靴子。方才我卧床之时,看见大人的皂靴,才猛然醒悟,我看见的那双靴子,便是公门中人的皂靴。”

县官抹了抹额头的汗,连声拱手称赞:“先生英明,先生英明。”

沈郁嘿然笑道:“大人不必忧心。我看得出依照苏大人的雷霆手段,有奖必赏,有过必罚。”

县官听闻此话,自然晓得了沈郁的意思,讷讷不语,只跟在他身后,走出了大牢。

衙役寻了一遭,并没有找到张捕头,县官亲自带了更

多人手去寻。

“那人恐怕是跑了,”苏澄铭坐在椅子上,抿了口水,“此事你既然已经理清,不妨先告诉我。”

“这桩事情其实简单,被杀的人是田樟村早年离家的村民章小简,杀人的则是覃湖县的张捕头。田樟村自古有活人祭祀的传统,章小简的母亲买通了村长,使得章小简在活人祭祀中幸免于难,也因而被迫离开了田樟村,漂泊在外。但章小简一直心系母亲,当夜,他历经艰辛回到田樟村,投宿未果,决计去山神庙蜗居一夜。而张捕快,他从田樟村的村民口中得知,受贿的村长将财宝藏在了山神庙,当夜也在山神庙中寻找宝物。章小简闯了进来,他心里有鬼,约莫以为章小简是什么鬼神,害怕之下,一刀捅进章小简的胸口,杀了章小简。”

“好巧不巧,他才杀了章小简不久,程季这个醉鬼又闯了进来。张捕头便将庙里的蜡烛熄灭,程季见状,以为鬼神作祟,还没有进庙门便吓跑了。所以他并没有杀程季。”

“十几年前,官府插手过田樟村活人祭祀的事情。我看张捕头的年纪不小,当初应该也参与过此事,自然晓得他们是用活人的内脏供奉神案。为了防止旁人再来打扰,他索性将章小简拉去山阴,取出内脏放在案几上,尔后又将章小简的尸身挂在房梁上,刻意制造出神明动怒的假象,防止旁人再度打扰他搬运财宝。”

“我在山阴看见了张捕头剖尸的现场,一地鲜血,所以落在庙里的血并不算多。加之那山神庙破旧漏风,吹了一日一夜,你我进去的时候,只能闻见些微腥气,权当土腥味儿了,没有多想。”沈郁顿了顿,叹息道,“其实你我早该想到,杀人的是捕快。你当时便已推断出杀人凶手会些武功,普通村民是无法将绳子挂上那么高的房梁。而胆大到敢在夜半剖尸的,大概也就只有仵作和捕快了。”

苏澄铭仿佛思绪重重,只道:“谜题最后解开就好。”忽而回过神,“你是否推错了?我记得程季他说过,在蜡烛熄灭前,就迷迷糊糊看见案几上放了暗红色的东西。”

沈郁望了望外面微微清朗起来的天空,笑道:“你忘了我给你看的那个包袱皮了么?”

“呵,”苏澄铭轻笑一声,“想起来了,那个破破烂烂的包袱皮便是暗红色的,案几上当时放着的就是章小简的包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