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候思良楞了一下,没想到刚才说话含枪夹棍的郑鹏,突然这么好说话,以为郑鹏要服软,毕竟自己的官阶比他大,闻言有些傲然地点点头说:“郑乐正,你这身官服也很合身。”

看着候思良有些飘飘然地走,郑鹏心里暗骂道:笨蛋,幞头相当于帽子,戴着绿色的幞头就是戴绿帽,咒他老婆红杏出墙还在感觉良好。

戴吧,多戴点,说不定梦想成真。

“郑公子,没事吧,这个候都知,就这这德性,老是觉得自己很重要,眼高过顶,除了那些比他官大的,其余的他都看不上眼。”丁横小声地解释道。

“这个候思良,也是从外面请来帮忙的?”郑鹏开口问道。

“算是吧。”

“算?这话什么意思?”

丁横解释道:“候都知原是一个进士,能弹会写,就是运气不是很好,中了进士后得罪了一个贵人,以致没一个好的举荐人,他一气之下就到教坊谋了乐正一职,因为表现出色,不到二年就由乐正升为都知。”

是进士呢,难怪口气那么大,要是猜得不错,在左教坊候思良的地位很得要,也很受到器重,可是这次摸底,竟然排在最后,钱教坊使急了,亲自出马,把自己拉进来帮忙。

不算是病急乱投医,也算是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这次比赛很重要,有可能得到皇上的赞赏,候思良憋了一股气要好好表现,没想到钱公公在这个时候请来新的帮手,这不是透露着不信任吗?

多只香炉多只鬼,仇视郑鹏也就在意料之中。

候思良没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对抢自己饭碗、抢自己风头的人,一开始就表示出敌意。

刚进来就碰上这号人,郑鹏有些无语了。

“对了,刚才那个女的是怎么回事,当官的可以随意玩弄教坊的艺伎?”郑鹏突然开口问道。

现在太阳刚刚升起,一来就碰到这对狗男女在同一间屋舍内出来,不仅动作轻挑,说话也极为露骨,看到有人也没有掩饰,肯定昨晚在鬼混,这算是潜规则?

丁横对郑鹏眨眨眼,笑嘻嘻地说:“这正是小的想跟公子说的好处,在教坊里,只要那些艺伎同意,就可以共渡良宵,只要不过份,教坊使大人会一只眼开一只眼闭,说玩弄有些过了,大多是清儿自愿,刻意讨好候都知吧。”

“郑公子不用急,很快也会有的,嘿嘿,以郑公子的相貌才华,那些姑娘争着投怀送抱呢。”

丁横说完,然后小声把左教坊的规矩、禁忌和潜规则,详详细细跟郑鹏说了一遍,郑鹏这才发觉,就是一个小小的左教坊,也有自己的江湖。

甚至可以说,里面的水还很深。

第136章.136 秦王破阵乐

教坊的人员方面很复杂,教坊使由宫里派来的太监担任,他们是“内人”,又没那方面的能力,皇帝对他们很信任,而教坊的大部分官员,大多出自太常寺。

太常寺的官员多是管理宫廷礼仪、祭祀一类,作风偏向保守,而太监出身的教坊使,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让皇帝满意,在一些发展方向上,分岐经常有。

管理人员复杂,下面的乐官、乐工、艺伎的组成更复杂,有从宫中派遣来的宫女、有乐籍的人员、有贱籍奴婢、有平民之女、有**。

教坊内艺伎依声色技艺分为若干等:平民之女教习乐器,称为掬弹家;一般歌舞伎,称为宫人;技艺水平好,经常在皇帝面前表演的,称“内人”或“前头人”,表演时常在歌舞队前列或后排,起到示范和压阵作用。

声色技艺只是其中一个因素,艺人还要争相讨好乐官和相关官员,因为他们有权调整位置,或直接不让艺人出现在皇帝面前,这样一来,就是再出色也没人欣赏。

当然,教坊的乐官也不能对艺伎为所欲为,说到底,皇帝把教坊从太常寺分出来,也就多一个游乐猎艳的地方,坊中的美女,没有在皇帝面前出现过的,称为“头面人”,教坊里谁也不能“动”头面人,假如皇帝突然要宠幸一个美女,发现不是完壁之身,在自己眼皮底下让人捷足先登,皇帝能不发飚?

在皇帝面前出现过三次或三次以上,没有被宠幸,就叫“三面人”,这时教坊的官员可以权宜行事,例如许配给乐户成亲、让她接待客人赚钱补贴教坊等。

要是有幸被皇帝宠幸,马上身家倍增,由一名普通的艺伎升为“十家”,转到宜春院供养,受宠幸越多,得到的赏赐也就越多,给米给钱给府第都有,能从普通的艺伎、宫人进入宜春院成为“十家”,是所有女艺伎的心愿。

为了达成这个心愿,艺伎彼此间勾心斗角得很厉害,争相讨好乐官也是手段之一,有的为了谋一个好的差事或待偶,也争相巴结乐官,像那个清儿以身侍候思良,就是想找一个好的差事。

教坊中还有**,她们精通音律,色衰后价值下降,被卖到这里,充实教坊,由于颜值不高,不容易受到皇帝的注意,而乐官也会把她们安排在后面,这些皇帝心里有数,极少去宠幸坐在后面的女子。

算是一种默契,有点像清朝,为了显示排场和尊严,清朝的皇帝每次正餐都有一百多道菜,一个人哪能吃那么多,只有前面二三十个是新做的,摆得远的多是前面剩下的、馊的,这些皇帝也心知肚明,让人挟菜都是挟摆放得近的菜。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争斗,郑鹏本以教坊就是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每天唱唱歌、玩玩乐器、跳跳舞什么,就可以吃饭玩耍,是传说中度年如日的好地方,没想到那么混乱。

说到后面,丁横有些得意洋洋地说:“某相中一个弹琵琶的女艺伎,她是乐籍,已经由官府作主,嫁给同样乐籍出身的男子,每天跟她说说笑笑,不时送她一点小礼物,很快就好上,只是丈夫看得太紧,一直没有成事。”

“后来寻到一个机会,约她的丈夫喝酒,想把他灌醉了好行事,喝了好久,他就是不醉,后来他看到我急了,不紧不慢地说,这样喝下去,喝到天亮也喝不醉,要是给他一贯钱,就是吃馒头也会醉,早说啊,直接扔下一贯钱,地都不用找,他去赌钱,房都让给某快活了。”

这是丁横的得意之事,说得眉飞色舞,而郑鹏听得直皱眉头:“什么人啊,为了一贯钱,自家的娘子也肯拱手让人?”

丁横摇摇头说:“又不是清清白白的良家,成亲之前,大多被权贵玩弄过,就是育有儿女,一出世就是乐籍,早晚也是任人鱼肉,日子看不到盼头,自然是能得一天快活,就快活一天。”

“这样混乱,教坊使他们就不管一下吗?”

“教坊使是从宫里来的,没那方面的能力,又一心讨好上面,哪里有空理会这些,对他来说,只要手下人做好本职工作、别惹乱子,最好还不断有孝敬送上就心满意足,再说天天困在这里,每日训练,日子过得这般索然无味,没点消遣反而容易出乱子。”

郑鹏点点头,也不好再说什么。

这里也不是什么好地方,郑鹏心里暗暗决定,有机会尽快离开这里,免得自己被腐蚀。

古人说得好:酒是穿肠的毒药,色是刮骨的钢刀,财是下山的猛虎,气是惹祸的根源,绿姝还等着自己去救呢。

如果她没改初心的话。

邀月小筑有两栋独立的屋室,三室一厅架构,家俱齐全,以红木为主,就是被席也有准备,是拎包就能入住的那种,地方不大,但打扫得非常干净。

要是有事,郑鹏并不介意在这里小宿几晚。

看完居住的地方,郑鹏在丁横的带领下,开始去排练场观看左教坊的排练情况。

越靠近排练场,乐声越大,那乐声时而高亢、时而婉约,有时像奔腾的江河,有时像幽幽的溪流,让人的心情也随之高低起伏,特别是一阵**澎湃的鼓声响起时,郑鹏感到自己的血都有些沸腾。

“这是什么曲,竟然如此大气?”

丁横原来有些嬉皮的笑脸,也变得严肃起来,开口说:“秦王破阵乐。”

《秦王破阵乐》是改自破阵乐,公元620年,也就武德三年,秦王李世民率兵打败了叛军刘武周,巩固了刚建立的大唐政权,手下的将士们为了庆祝胜利,在军歌《破阵乐》中和填入新词,为李世民唱赞歌,贞观七年,李世民亲制《破阵舞图》,对舞蹈进行加工:左圆、右方,先偏、后伍、鱼丽、鹅贯、箕张、翼舒,交错屈伸,首尾回互,往来刺击,以像战阵之形。舞凡三变,每变为四阵,计十二阵,与歌节相应。令太常丞吕才对以改编,又令李百药、虞世南、储亮、魏征等人制歌词,于是就有了气势磅礴、高昂极富感染力的《秦王破阵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