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3章

让李隆基惊讶的,不是看到阔别已久的李林甫,而是李林甫的出现,意味着长洛路的征地全部完成,这速度,很可以了。

看完状纸,李隆基让高力士把十三份状纸拿给李林甫,沉声说道:“李卿家,状纸上的事,你怎么解释?”

李林甫连忙应了一声,很快接过的状纸,很快镇定下来,先是给李隆基行了一个礼,然后面不改色地说:“皇上,这些状纸,只能说半真半假,不能尽信。”

“是吗?”李朝隐在一旁讽刺地说:“敢问李侍郎,哪些是真,哪些又是假?”

为了捞钱,李林甫的吃相太难看,这件事在大唐朝野早就不是秘密,李朝隐忍了他很久,昨天才收集完这些状纸,准备今天弹劾,没想到一直告假的李林甫也上了朝,真是巧了。

李隆基没有继续发问,李林甫知道他在等自己解释,不敢怠慢,不紧不慢地说:“状纸中的价钱是真的,状告某不近人情地压价,也没错,错的是他们抵毁某的声誉。”

说到这里,李林甫扬扬手中那十三份状纸,沉声说道:“这十三份状纸上列的争拗,其中有八份已经在衙门审议过,不知李御夫旧事重提,到底是为何?”

“哼,正是审理过不公,某才会替那些无辜的百姓讨还一个公道。”李朝隐振振有词地说。

“好一个审理不公”李林甫拍着手说:“李御史一句不公,不仅否决了同僚的努力,还无责任地在上面抹黑,某可以理解成李御史为了声望,打压同僚换取一小撮百姓的叫好声吗?”

李朝隐厉声喝道:“李林甫,你不要血口喷人,某仗义执言,只为公理,不为私利,若然再胡言乱语,告你一个诽谤之罪。”

“血口喷人?”李林甫冷笑地说:“血口喷人的是李御史才对人,敢问李御史,可有某作jian犯科的证据?”

“哼,还有找吗?刚才李侍郎不是承认了吗,征地价是真的,地价远比市价低,没人愿意把自家的田地贱卖吧,明显是强征硬买的结果,李侍郎刚才可是众目睽睽下承认的,不会忘了吧?”李朝隐厉声问道。

“这也算是证据?看来李御史久居高位,都忘了办案的的基本流程和细则。”李林甫故意大声说道。

李林甫吃相是难看,问题是他吃得“乾净”,该有的手续全有,契约上的名字,都是卖地的地主亲自签字画押,从唐律的角度看来,没有问题,这是李林甫一直很淡定的原因。

不夸张地说,以李林甫的智慧和手段,对付那些见识短浅、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的普通百姓来说,简直就是手到擒来。

李朝隐勃然大怒,不过他很快控制好情绪,冷声地说:“是吗?那还请李侍郎多多指正,某洗耳恭听。”

气死了,竟敢讽刺自己,李朝隐都被他气得笑了。

李林甫早有准备,闻言毫不客气地说:“李御史,问几个问题,可以吗?”

“当然可以。”李朝隐爽快地答应。

“请问长安附近的好田,需要多少钱一亩?”

“这个”李朝隐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大约是二十贯一亩吧。”

“错了”李林甫马上纠正道:“长安多贵人,达官贵人都喜欢在长安城附近置地,以致田地的价格疯涨,二十贯一亩,那是林地的价格,而能种庄稼的田,起码要翻一番。”

李朝隐楞了一下,张张嘴,想反驳李林甫,可什么都说不出来,老实说,很久时间没有关注这些问题,本来记了一点资料,可是脑子一乱,硬是想不起来

李林甫得理不饶人,没等李朝隐说话,马上又质问道:“李御史知道山地多少钱一亩?林地多少钱一亩?沼泽多少钱一亩吗?靠路的田多少一亩,而靠近水源的木地又售多少钱一亩吗?”

再次语塞,李朝隐这方面还真不熟悉,不过李朝隐很快说道:“这个问题可能询问户部的同僚才清楚,李侍郎不必再卖弄你这一年多来学到的东西,征地价的低,已经远远低于市价,这些就是你仗势欺人的结果。”

李林甫对李朝隐冷哼一声,又是向李隆基行了一个礼,然后恭恭敬敬地说:“皇上圣明,市价只是一个大致的行情,不能作准,具体还要商议,例如肥沃多水的田卖贵一些,贫瘠多砂石的田地便宜一些,就近交通的地卖高一些,偏僻的地卖便宜一些,家里有急事卖田的便宜一些,不能一概而论,那些状纸微臣看了,他们中有妒忌别人卖得比他们高的,签字后却觉卖便宜了又想卖高一点的,什么人都有,白字黑字画押了都不承认,还找人闹事,说到底就是一群无有信义、目无王法的人。”

李朝隐针锋相对地说:“据某所知,郑将军修路的地,都是高价从李侍郎手中购得,李侍郎不承认刚才的事,不要紧,那能说说这次征地,从中获利多少,这个可以吧?”

做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很明显就是为了钱,只要查出李林甫赚了多少,事情就会水落石出。

“李卿家”李隆基也来了兴趣,忍不住插话道:“你在此次征地中,到底获利多少?”

一时间,满朝文武百官都盯着李林甫,现在长安城都说李林甫在为郑鹏征地中,赚得盘满钵满,一个个都很好奇,告假征地的李林甫,到底拿了多少好处?

第920章.920 黄梁一梦

李林甫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很快说道:“这种事,本来不想说的,看形势,不说是不行了,老实说,替郑将军征地,是因为在一场赌约中输了,本应不拿报酬, 不过郑将军大气,坚决要给,给了十万贯作为跑脚费,不拿还不行,这钱太烫手,受之有愧,上早朝前已让犬子拿其中的九万五千贯捐到大慈恩寺,用作施衣粥之用。”

征地的事,动静那么大,李林甫早知有人会跟自己发难,提前作了准备,签字画押等手续一步不落,帐面做得无痕可查,最重要就是得到郑鹏的承诺,永远不公开给自己征地的价格,作了不少承诺后,精明的李林甫连写给郑鹏的亲笔收据也全部拿回,不夸张地说,就是郑鹏想反口也没有证据。

对李林甫来说,只要不是铁证如山,打死也不承认。

李朝隐并不找算放过李林甫,面无表情地说:“征地之事,民间早已民怨沸腾,更有百姓因为征地之事弄得家破人亡,李侍郎真是好口才,三言二语就撇得一乾二净。”

“有句话不知李御史有没有听过,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不瞒李御史,郑将军这次修的路,规格高、路途远,要征的地很多,时间又急,某分身乏术,很多事都是让下人去跑脚,若然他们有做得不好或做得过份之处,还请李御史提出来,情况属实的话某也绝不包庇,定将他们重重惩罚后再交由法办。”李林甫一脸正色地说。

李林甫也不敢把事说得太满,给自己留有足够的余地,真有事,也可以把下人或合伙的人推出去顶罪。

“十万贯的报酬,拿出九万五千贯作善事,辛劳一年只拿五千贯,李御史真是宅心仁厚”李朝隐冷笑地说:“昨日李侍郎从冠军候府运回大笔财货,这件事长安城很多百姓都亲眼目睹,想必李侍郎不会否认吧。”

“有这事”李林甫大方承认:“征地需要的费用太多,郑将军修路建桥,这是一件大好事,这也是某尽心儘力帮忙的重要原因之一,征地不仅是一项工作,也是一件很烧钱的事,有时郑将军周转不灵时,某从亲朋戚友处调济一下,垫支了不少,诸位同僚也清楚,郑将军为了修路,想了很多办法,前二天还公开集资了一笔钱,有了钱,就把前面垫支归还,哦,对了,听说李御史也派下人兑换了凭证哦。”

御史台这帮人的手段,李林甫非常清楚,喜欢捕风捉影,有枣没枣,先捅几竿再说,反正他们负责监督、弹劾百官,而调查取证则是刑部的事,再说御史台的人为了显示自己的存在,隔三差五弹劾官员,李林甫熟谙为官之道,自然不怕李朝隐。

李朝隐肯定不说自己图赠送的美酒,也看中承诺的那笔利钱,闻言一脸正色地说:“郑将军修路是福泽子孙后代的事,老夫为善不甘人后,不用向李侍郎报备吧?”

“不敢,只要李御史不要无中生有、无的放矢即可。”

“李侍郎不用阴声怪气,有句老话说得好,百姓心里有一把称,别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做过什么,自己心知肚明。”

“是吗”李林甫毫不怯色地反驳:“呵呵,要是李御史有证据,刑部的方尚书就在朝堂上,把证据交给他即可,虽说某很支援御史台的工作,但容忍度有限,若是再抵毁,某就要告李御史一个诬告之罪。”

“停”李隆基皱着眉头说:“这里是朝堂,不是集市,吵吵闹闹也不嫌事大,此事容后再议,散朝。”

看到二人争论了那么久也没什么乾货,估计再扯皮下去也没结果,武惠妃说散朝后给李隆基一个惊喜,李隆基一直期待着,哪里有心思看两个老臣在这里吵吵闹闹。

再说二人吵的事,还与郑鹏有关,在李隆基心中,李林甫是大唐宗室,自家人,天下都是大唐宗室的,就是李林甫拿点好处也不是大不了的事,不是李林甫拿好处,就是郑鹏从征地中得利,省钱也是为了办实事。

一句话,在李隆基眼里,鸡毛蒜皮的小事。

退朝后,李林甫在朱雀门又碰上李朝隐,双方相互嫌弃地冷哼一声,一个朝东,一个朝西,各奔东西。

李林甫回到府中,一向注重养生的他先补了一个回笼觉,大约睡了半个时辰,起床稍稍梳洗一下,正好赶上吃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