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笙仰望着眼前这座塔型建筑,这是曼哈顿区的地标之一——纽约四季酒店。

熊怀把她的行李从后备箱取出来:“余小姐,您坐了这么久飞机,我先送您回房间休息。您稍微歇歇,晚上誉哥应该会和您吃晚饭。”

余笙应了声“好”。

一瞬间,她心里不免闪过失落。

还以为来了纽约马上能见到林嘉誉。

不过想想也是,人家大明星跑来美国一趟,行程肯定很满,能和她见面都不容易,还是乖乖听安排吧。

她跟在熊怀身后走上台阶。

走到一半,熊怀陡然停住步子:“誉哥?!”

闻言,余笙怔了半秒,才抬起头向前看去,恰好迎上林嘉誉的视线。

对方眼底本是银月似水般的清冷,望见她,便泛起若有若无的暖意。

“竹生老师,终于见到你了。”

为了避免让她仰视自己,林嘉誉快步下楼,和她站在同一级台阶上。

余笙紧张地直了直身子,对他颔首致意:“林先生,久仰。不用叫我老师的,您太客气了。”

他穿了一件西装,虽然选了休闲轻盈的版型,但仍旧显得很正式。余笙猜测他接下来可能要出席什么活动。

看他堂而皇之地走出来,熊怀急得直跺脚:“誉哥你怎么不戴口罩?戴墨镜也行啊!又不是到了美国就没有狗仔!唉……你把迟哥都给带坏了。”

迟哥?

余笙目光左移。

她在心里暗暗惊叫一声。

好家伙……居然还能遇到迟渊,这位可是国内一线男演员。

那二人一副我行我素的样子,完全不想掩饰身份,只有熊怀左顾右盼,生怕有人躲在哪个犄角旮旯偷·拍。

余笙发现迟渊看她的神色不太对劲,像是见到了什么奇怪生物,眼睛一眨不眨。

林嘉誉照着他的后背一掌拍去:“你盯着人家干什么?”

迟渊呲牙咧嘴,挠挠后脑勺:“不是……敢问这位是?”

“您好,迟先生,”余笙说着转向迟渊那边,“我叫余笙。多余的余,笙箫的笙。”

不等迟渊开口,林嘉誉迅速插言:“是余生的余。”

迟渊纳了闷:“不都是同一个字吗?”

“不一样,”他瞧向余笙的眸子,坦诚而自然地说,“余小姐,你一点也不多余。”

刹时,余笙脸上一阵发烫。

余小姐。

这个称呼……怎么会比叫她老师还灼热呢?

她将碎发撩到耳后,林嘉誉瞥见她通红的耳根。

“谢谢。”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道谢。

迟渊看看她,又看看林嘉誉,噎了半天。

终于,他实在憋不住了,一把将林嘉誉勾过来耳语质问:“兄弟……你真特么太不够兄弟了!谈恋爱不和我说?”

他被林嘉誉阴着脸一把搡开。

“小熊。”

熊怀看向自己的老板:“誉哥,你说。”

“麻烦你把余小姐的行李送去房间,我要和她出去,晚点回来。”

熊怀头疼:“去哪?誉哥……余小姐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来美国,你先让人家歇歇吧?”

生产队的驴也不能这么折腾啊!

林嘉誉有时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会忽略许多礼数,熊怀得在这种时候提醒他。

虽然,他的提醒不一定有用……

然而迟渊死死捂住熊怀的嘴:“哎呀!人家忙,你让他去吧。”

他说着对熊怀一阵挤眉弄眼。

熊怀明白他的意思。

铁树好不容易开一次花,他不能棒打鸳鸯。

问题这要是让王柒知道了……

王柒是林嘉誉的经纪人,这次没跟着一起来美国。

前几天,林嘉誉莫名其妙上热搜,说什么缪斯女神。

王柒气得半死,现在整个人就是一火药桶,一点就炸。

这回倒好,林嘉誉直接把大家都不认识的姑娘叫到美国来,还公然在光天化日之下“约会”。

他熊怀要是再不拦,王柒非得连他的皮一起扒了。

迟渊看穿他的担忧,大咧咧拍着他的肩膀,疏朗一笑,露出又白又齐的牙齿:“放心……出事了我替你说话,我就说你以命相抵,拼命拦了还是拦不住。王柒不会怪你的。”

熊怀欲哭无泪。

他寻思,他可能该辞职了。

余笙听不见他们嘀嘀咕咕说些什么,也没意识到熊怀为何散发出幽怨的低气压。

林嘉誉对迟渊勾勾手指:“车,借我。”

迟渊不禁咂舌:“好啊!终于想起兄弟有用了。成,借你。别忘了你还欠我一张票!”

他抛出把车钥匙,林嘉誉稳稳接住。

熊怀颤抖伸出手:“求你了誉哥……至少戴副墨镜行吗?我给你跪下了。”

“行。”

这语气,熊怀怎么听怎么敷衍。

“余小姐,”林嘉誉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走吧。”

余笙还是滞住脚步:“请问是要上哪去?”

林嘉誉卖起关子:“看演出,是你喜欢的节目。”

-

迟渊的车是一辆兰博基尼,即便是纽约市中心这样纸醉金迷的地方,那辆酒红色的车也太过招摇了。

一路上余笙都很紧张。

因为路人总是侧目而视,打量这辆颜色稀有的顶级超跑。

当他们驱车来到百老汇大道附近,余笙恍然大悟:“我们是要去看音乐剧?”

林嘉誉踩了一脚油门,加速开过十字路口:“嗯,《汉密尔顿》,我不知道你以前看过没有。但他们上个月刚换了新卡司,评价也很不错,值得再看一次。”

“我只在网上看过录像。”

2015年才在百老汇首演的《汉密尔顿》,算是这几年来音乐剧迷最推崇的剧目。

哪怕它一天演两场,都得至少提前三个月买票,而且还不一定能抢到好座位。

多少观众千里迢迢跑来纽约,就是为了坐在理查德剧院里观看这场表演。

余笙还从没听过现场版,她顿觉自己收到了一份大礼。

可是……

“林先生,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音乐剧?”

她在哪提起过么?好像没有。

车子开入附近的停车楼。林嘉誉寻到一个空位,他轻踩刹车,平稳地倒车入库。

停稳后,他回正方向盘,吐出短短三个字:“我猜的。”

“猜的?”余笙不明所以。

林嘉誉换到P档,按下电子手刹:“通过你的诗,我猜你是个喜欢听音乐剧的人。”

按开安全带的锁扣,他微微侧身,朝向余笙那侧。

“我猜错了?”

他听上去有一丝不安。

余笙立刻摇头:“没有,我的确很喜欢。”

只是,她没想到已经写得那么隐晦了,竟然还能被看出来。

这到底是看了多少遍,看得有多深,才能体会到她那层暗喻啊。

林嘉誉给车子熄了火:“我这些天一直在读你的诗,你写‘害怕腐烂,怎能璀璨’,我很喜欢这句。”

他向后懒懒靠去,阖上眼,即兴背诵了其中一首。

时间是下午六点,曼哈顿的黄昏将至,热烈的太阳逐渐黯淡。

橘色暖光映着林嘉誉的侧脸,将他锐利的线条烘得柔和。

他的嗓音具有魔力,说话像是低声吟唱。

余笙第一次知道自己的文字这般动听,比她听过的任何旋律都更加悦耳。

她怔在副驾,心脏狂跳。

可是忽然,奇妙的氛围被陡然打破。

林嘉誉举止反常。

他迅捷地拿起手机,点开备忘录,快速敲击屏幕,记录下一串文字以及一大串数字。

动作之迅速,把余笙吓了一跳。

她看不懂这人在干嘛。

林嘉誉就这么拿着手机打字,时不时轻轻哼出一段旋律,像是完全忘了边上还有她在。

回想起顾筠说的,余笙估计他是在写歌。

音响正在播放爵士乐,他可能嫌吵,眼都没抬直接给关了。

遽然之间一切都安静下来。

余笙只能听见自己凌乱的心跳,还有他们彼此起伏的呼吸。

由于给车子熄火时林嘉誉顺带关了空调,没过多久她便感到十分闷热。

但她不敢出声,生怕自己打扰对方。

进入创作状态时的那种感觉,她懂。

可他就这么一句话也不说,薄唇紧抿,眉心拧出一个浅结,余笙好像看见此时的他和自己隔了一堵墙。

她坐在副驾,一声不吭地干等。

这一等,简直没完没了。

后来她实在是热,闷得头晕,毛衣都黏在了背上,她忍不下去了,只好表示歉意:“抱歉林先生……您先忙,我去车外透透气。”

林嘉誉这才从自己的世界里抽身,注意到她:“不好意思,刚才我突然有了一些灵感。”

余笙一阵无语……

刚才?

那可是二十分钟。

正常人会把客人晾在那二十分钟不说话?

还是在车里!

好脾气如她,眼下也积了薄薄的怨气。

林嘉誉还跟个没事人一般,似乎对他来说只过去了一分钟:“余小姐,你想吃什么?离音乐剧开场还有一个小时,我们提早一点吃晚饭好吗?”

她笑容木然:“就……按你的口味来吧。”

林嘉誉也没有跟她客气,只说带她去个好地方。

不管怎样,总算能从车里出来了。

余笙如释重负。

那台兰博基尼要是知道乘客多想逃离它,估计会哭。

她跟着林嘉誉七拐八拐,他轻车熟路地穿梭于大街小巷,很快抄近道抵达一家小店。

这家店的门头看着很简陋,店面也不是特别大。

但余笙眼里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鳗鱼饭!”

“走吧,”林嘉誉对她笑,就像早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我们来得早,人还不多,平常这家店要排长队。”

在角落的位置面对面坐下,余笙急忙问:“你又怎么知道我喜欢鳗鱼饭?”

对面的男人单手撑住下颌:“你发过一条微博,说鳗鱼饭很好吃。”

她不记得了,或许好几年前发过。

林嘉誉翻了她的微博?一直翻到好几年前?

她不好意思问。

这种行为和他也很不相符,他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说起来,他为自己买机票,让她跑来纽约,到底是来干嘛?

总不是千里迢迢跑来吃饭看剧的吧?

正好,饭还没上,他们俩干瞪眼也别扭,她打算开口问问。

余笙还没出声,林嘉誉先慢慢站起身:“我去隔壁买饮料,他们家的鳗鱼饭虽然不错,但是喝的不怎么样。”

“没关系,我喝什么都行。”

林嘉誉歪着头,单纯而直白地说:

“可是我想喝。”

余笙立即闭起嘴,目送他走到街对面的咖啡馆。

林嘉誉一离开自己的视线,她马上泄了劲,直挺的后背霎时微驼。

顾筠没说错……他是有点让人琢磨不透。

可能艺术家都这样?

她正思忖着,抿了口茶,无意间瞥向街边。

熟悉的身影从窗前走过,余笙瞪大眼睛。

居然是周凡……

异国他乡,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他。

余笙只觉得晦气。

他身边还跟着另外一位身形娇小的美女,面容甜美可爱。

漂亮到,会让人感觉一朵鲜花插在周凡这坨牛粪上。

那人余笙也认得,周凡的好CP——肖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