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 透过落地窗,能看到楼下的江面上有游轮往来。

余笙想着差不多该回去了,猜到她想跑, 箍住她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要不……你今晚别走了。”

与强硬的动作截然相反,林嘉誉的声音充满蛊惑,仿佛糯米糖纸包裹的毒药。

有那么一秒钟,余笙差点稀里糊涂地答应了她。

但是,不合时宜打入一通电话让她立马清醒,来电人的名字有如死神一般, 令她不寒而栗。

“是我哥!你可千万别出声, ”她捂紧林嘉誉的嘴,接通来电,“喂……哥。”

余筝:“你没在家?我给你送宵夜。”

余笙汗毛倒立:“你已经到了吗?”

她听见哥哥略有不满地一声叹息:“我已经在你家门口按半天门铃了。”

余笙撒谎不打草稿:“我在楼下散步, 我马上回来!”

她从林嘉誉的怀里挣脱, 动作之快, 好像是发生了地震, 她要下楼逃生。

余笙抱起笔记本电脑,僵了一秒,仔细一想, 不对劲。

她下楼带电脑干什么?根本说不通, 于是又放下来。

“电脑我晚点再来拿。”

林嘉誉自知不可能留住她, 只能试图用眼神博取她的一丝留恋。

但余笙还是担心小命不保, 决定从长计议。她没有再做停留, 决然离去, 飞快坐电梯回到自己家所在的楼层。

电梯门一开, 便看见她哥那种铁面无情的臭脸。

“久等了!你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余笙抹了几下额头, 装作很累的模样, “我晚上吃太多,下楼散散步。”

“下楼散步?”余筝冷笑,“你坐的电梯是从楼上下来的,你是去天台散步了吗?”

余笙:“不是……我刚搬过来,一下子搞错了自己住在几楼,坐错楼层了。”

余筝目光如刺,几乎要将她盯个对穿,余笙大气都不敢喘,对着哥哥拜了又拜:“我的身体忙着消化,脑供血不足,你别骂我蠢。”

余筝极轻地弹了她一个脑瓜崩:“以后少喝点酒,你本来酒量也不好。都喝傻了。”

余笙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余筝:“顾筠和我说了,你们俩昨晚喝了不少。好了赶紧开门吧。”

她在心中对闺蜜千恩万谢,然后唯命是从地开了门,恭恭敬敬将她哥请进屋内。

余筝穿着西服,身上也有酒味。余笙问他是不是应酬去了。

他说不是,只是和朋友聚了聚,想打听打听情报,事关星恒这么久都没拿下来的那位客户——KS公司。

余笙今天加班也是在处理这个,KS的订单需求量极大,又是国外知名的大企业,如果能建立稳定合作,对于提升星恒在国内的知名度有很大帮助。

但是好客户自然有很多人争取,有规模相对小的厂商,开出了比星恒更低的报价,客户始终摇摆不定,他们也是在用这种方法变相施压,希望星恒能适当降低价格。

余笙问:“那你打听出什么了?”

“听说KS中国大区的老总是较意气用事的人,谈合作看眼缘,可能得从人情上面下功夫。我再去了解了解他的癖好。”

忙了一晚上,余筝面露倦色,他揉按眉心,找妹妹借用浴室洗澡。

余筝扯开领带,给自己松了口气:“我明早七点的飞机去北京,我今晚住你这里,早晨五点直接出发。”

“你自己去?我还是陪你吧,我明天也没事。”余笙心有余悸地说:“你可别太累了……我怕你又累倒。”

“你最近也经常加班,周末好好休息,我自己去就好,晚上就回来了。”

余笙看他脸色不太好,心疼得要死:“我陪你去,你别说废话。”

她问清航班信息,为自己补购一张机票。

余筝颇为欣慰地揉乱了她的头发:“长大了,懂事了。”

“我本来也很懂事……”

两人都不饿,那顿宵夜只能留作第二天的早餐。

翌日,天还没亮他们就去赶飞机,在飞机上睡得昏昏沉沉,到了地方忙碌一整天,时间过得飞快。

多亏余笙这次陪着来了,对面客户带了个女伴,娇气难搞,但是余笙很会讨同性欢心,她三两句便探出来女人的喜好,和她相谈甚欢。

这位客户处于热恋中,女朋友说什么是什么,拿下来他的女朋友,等于间接拿下客户,后续的商谈都进行得很顺利。

周一,是星恒照例举行月会的日子。

会前,余景之单独把余笙叫进董事长办公室。

看到女儿进屋,他端起盖碗茶:“你把门反锁。”接着又往桌前的凳子上一指:“先坐。”

余笙被这一出动作弄得心惊胆战,她迅速反省自己近几日来的所作所为,没发觉有哪里可能引起父亲的怀疑。

她和林嘉誉的感情没有暴露,工作上也矜矜业业,没有捅出篓子。

“爸……怎么了?”本着少惹是生非的态度,余笙先自降威风,态度谦卑地问:“我是不是又哪里惹您不开心了?”

“不要这么紧张。”

余景之今日的态度异常随和,随和得仿若暴风雨前的宁静。他越这么说,余笙越是半点不敢松懈。

她动作极轻地正襟危坐,不发出一点异响。

余景之气定神闲地抿了口茶润嗓,顿了一下,道:“余笙啊,你回公司也快半年了,我多方打听过,大家都说你干得不错。”

余笙不敢骄傲:“哪里……过奖了。”

“你终究是我的女儿,有能力,只要想做,还是能做好。”余景之放下杯子:“我考虑给你升个职,你做余筝的秘书还是太委屈了,接触的工作也比较边缘,以后,多参与核心的事务吧。”

要给她升职?

听到这个消息,余笙多少有些诚惶诚恐。

“谢谢爸,但其实我和我哥还差得很远……公司里不认可我的人也很多,不用这么急着有动作。”

虽然说她不配当总裁秘书的人已经离职了,但是那些谗言余笙都还清楚记得,也在时刻用它们警醒自己。

“那些我也听说了,有员工不满很正常,你不是都解决好了吗?这也是能力的一种表现。”

从小到大,余笙第一次从父亲嘴里听见这么多夸赞。她还是很开心的。

余景之表示,关于她的新岗位,自己会好好考虑再做定夺,今天只是先和她通个气。

余笙也不想让父亲失望,可是离开董事长办公室后,她还是满心犹疑。

升职,意味着更加繁忙。

可是她想抽空去参加《自己的歌》,虽说连海选都不知道能不能通过,但是一旦通过,她得抽空去参加节目录制。

据顾筠说,这节目每星期播一集,虽然录制地点就在上川,但她得配合节目组的安排,每周匀出几个小时。

要是录制期间碰上工作安排,肯定需要工作适当让位。

她今天正打算和余筝提一嘴,没想到余景之突然提出给她升职。

这让她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开口。

余笙认为老爷子必然反对她做这些,但她相信哥哥既然答应帮腔,一定能够摆平。

只是一想到自己又要去做让他失望的事,她很对不起父亲。

正好也是那一天,林嘉誉的录音师白歆忽然找上余笙,问她愿不愿意组队。

白歆说:“我听誉哥讲了,你要参加《自己的歌》,我也准备参赛,搭个伙?”

参赛的创作者们都是词作和曲作搭档,也有人是全能型选手,自写自谱。

但是白歆不太擅长文字类的东西,她想找个人合作,得知余笙要参赛,白歆第一时间扑上来了。

她是林嘉誉团队里的人,虽然负责录音相关的工作,但余笙认定她必然也是大佬,怕自己拖后腿。

“你确定要找我吗?”

白歆:“你可是誉哥认可的词作,我还怕你看不上我呢!”

二人一拍即合。

首先要制作demo小样送审,参与海选,预计能在半个月内出结果。

余笙打算等海选结果出来,再和哥哥提参赛的事。万一连海选都没过,她说了也只是丢人。

有白歆组队,余笙海选充满信心。

然而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她还没收到海选通过的喜讯,噩耗先行而至。

在海选进行期间,节目组在官方微博公布了评委名单。

名单中,余笙看到了自己曾经得罪过的那位诗人,孟孚。

节目组邀请他,希望他能从文学角度对歌词做出公正点评。孟孚作为颇有名气的现代诗人,不明真相的观众们也很欢迎他。

只有余笙,她看着那个名字,如堕冰窟。

虽然她这次换了新的笔名,不至于马上被认出来,但是孟孚肯定记得她这张脸。

就算过了海选,正式参赛,一旦在赛场上被对方看见,孟孚必然不会让她痛快。

她被针对就算了,她实在是不想再把白歆给害了。

那天暴雨,余笙下班回家,衣服都没换,缩在飘窗上发了很久的呆。

天空阴得像是泼了浓墨,一片片乌云都仿佛压在她的胸口,潮闷不堪。

神智被手机的响动唤回,看着屏幕上的名字,余笙先是调整情绪,过了几秒钟才接起。

“喂?”

她自认为语气和平常一样,不想让对方听出自己的不愉快。

但仅仅是这一个字,林嘉誉立刻觉察到她的反常。

他把原本想说的话吞了回去:“别不开心,你在哪?我去找你。”

一瞬间,余笙眼前的世界朦胧一片。

她根本不想哭的,尽管这种遭遇让人郁闷,但还不至于影响她的生活,不算什么大事。

可是当对方一眼看穿了她藏匿的情绪,她的心绪却不受控制,突然晃**泛滥。

再开口时,她还想强装镇定,哽咽的声音却一秒钟出卖了她。

“你快点回来……我好想你。”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