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到这里就好, 我自己走进去。”

到了家门口附近,余笙指示林嘉誉靠边停车。

晚上别墅区里面只亮着几盏路灯,根本照不亮黑夜。林嘉誉看着那黑黢黢的路, 不太放心:“你一个人走回去安全吗?”

“放心,小区的治安很好。”她伸手从后座拿过风衣外套,紧紧抱在怀里,“那,我走了……?”

林嘉誉不想让她走,想和她赖在车里, 哪怕只是一直牵着她的手也好, 就这样什么都不想,空耗一整晚。

然而幻想终归得醒来,他今晚已经得到了足以令人满意的礼物, 不能太贪婪了。如此告诫着自己, 林嘉誉点了点头, 解开车门的安全锁:“路上小心点, 到家联系我。”

“嗯,你开车回去也要注意安全。”

她打开车门,一条腿踏了出去, 还没完全下车, 又霎时缩回身子, 探向林嘉誉那一边, 飞快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吻。

林嘉誉还没回过神, 余笙关上车门跑掉了。他恍然抬头向前看, 女孩有点小得意地窃笑着, 和他挥手告别, 纤细的身影一溜烟跑入小区大门, 没了踪影。

他无意识地抚碰面颊,仿佛还能感受到残留下来的柔软触感。

林嘉誉的手臂交叠,伏在方向盘上,他闭上眼安安静静趴了一小会儿,想让沸动的心脏冷静冷静。

手机轻震,余笙已经回家了,向他报来平安。

她还接连发来好几个抛飞吻的表情包。

男人会心一笑,敲去一句话。

林嘉誉:下次不会让你这么容易跑掉

对面立刻安安静静,不调皮了。

他看着自己给余笙的备注:竹生老师。

现在这个称呼怎么看怎么生疏。

想了半天,林嘉誉把她的备注改成“宝贝”。他刚打出这三个字,又马上删掉了,连连摇头,好像在嫌这个称呼太土了。

最后,他紧抿薄唇,郑重其事地打了四个字:我的余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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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恋爱这码事,余笙没有告诉任何人,连顾筠都没说。

她不是对顾筠不信任,只是害怕闺蜜一不小心给余筝走漏了风声。

两天后,余笙在公司里碰见孙乔山,余筝邀请他来星恒总部参观。

孙乔山表现得很客气,客气得有些疏远,余筝看他礼貌地跟余笙打招呼,该微笑微笑,只是没有任何工作之外的交流。

中午的饭局上,孙乔山无意间提了一嘴“自己的女朋友”。中途,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孙乔山悄悄对余笙挤了挤眼睛。

余笙这才明白他是故意这么说的,为了彻底打消余筝他们的心思。

她对这位仅有几面之缘的男人心怀感激。

下班回去的路上,余笙装作生气地埋怨了一句:“人家明明有女朋友,你们还推人家来和我相亲。以后别乱点鸳鸯谱了行吗?多尴尬啊……”

余筝自知理亏,这回硬是没敢说什么。

不一会儿,他把话题拐回工作上:“笙笙,天华的张总你还记得吗?”

余笙点头,问怎么了。

“他明天过六十岁生日,晚上可能需要你到场去庆祝。我明天和爸出差,去不了。”

这是小事,余笙马上答应。

余筝给她发来一个定位:“张总的宴会在家里办,他住景玉山庄,宴会晚上七点正式开始,你提早个半小时去吧,他那个老婆很矫情,我们稍微注意点礼数。”

余笙说好。

景玉山庄,她再次看清定位时突然发现,这不是林嘉誉的家吗?

张总……余笙在心里默默念叨。

景玉山庄的张总,总觉得很耳熟。

忽然,某些久远的记忆缓缓复苏。

余笙想起她第一次去林嘉誉家里,就是被那位张总家的保姆撞了个正着,这么多个月过去了,也不知道那位保姆是不是忘了这码事。

她怕保姆万一看见自己,原本遗忘的记忆又会死而复生,再不小心说漏了嘴,给她带来麻烦。

先想好了一百种蒙混过关的借口,第二天余笙才敢前往张总家中。

路上,她给林嘉誉发了个短信,问他在不在家。她还想着生日宴会要是结束得早,她可以偷偷溜去林嘉誉家里待一会儿。

但是林嘉誉始终没有回信。余笙也没当回事,他有时候忙起来根本没空看手机,只要闲下来,肯定会第一时间给她回复。

六点钟,余笙和司机准时从家里出发。下了高速往景玉山庄拐去时,明显发觉这段路比平时要堵。

通往山庄的小路上挤满豪车,排场不小,有好几个保安出来疏导交通。

张总的老婆石心蕾曾经是一名演员,年轻的时候有不少经典作品,还摘过影后的桂冠。

后来,她的事业慢慢走了下坡路,她选择在美貌凋零之前嫁给多金的富豪。

余笙小时候很喜欢看她演的电视剧,每每想起这位演员,总觉得娱乐圈对女人太过残酷了。

女演员年过三十五,戏路会越来越窄,她们脸上甚至还没长出几根皱纹,可能就得被迫出演二十来岁新鲜小花旦们的妈妈。

哪怕是石心蕾这种有出名作品加持的演员,她们能够发挥的空间也越来越小,难以继续发光发热。

因此,大部分人都希望能有一座安稳靠山,在赚不到钱以后还能继续享受富足的生活。

前几天,简桐突然把她拉到花园里,摆出一副要和她促膝长谈的架势。简桐偷偷告诉余笙,为什么她的父亲对娱乐圈有那么大的抵触心理。

简桐说,她的公公,也就是余笙的爷爷,那位老先生在年轻时是个花花公子,虽然经商能力很强,一手奠定了星恒在业界的地位,可是他对感情极为不忠。

当初,她的爷爷年轻帅气又多金,自然也有无数女人趋之若鹜,围着他转,梦想成为他的妻子,嫁入豪门。

余老先生躲不过莺莺燕燕的温柔乡,和几个演员歌女纠缠不清,闹得余笙奶奶非要和他离婚。

余笙奶奶也是名门大小姐,知书达礼。在曾经那个年代,离婚是多么丢人的一件事,更何况是余家这样的大家族。

后来,余笙的爷爷终于意识到这帮人只是图他的钱,才渐渐收了玩心,然而夫妻二人的感情再无修复可能。虽然碍于种种原因,他们最终没能离婚,但是几乎大半辈子都在分居。

余景之作为他们唯一的儿子,从小活在父母的争吵和母亲的眼泪中。他将这些全都怪罪于纠缠父亲的“坏女人们”,也是他的母亲和他说,一定要远离娱乐圈,这个地方没有好人。

听完往事,余笙最奇怪的还是母亲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些。

她很紧张,总觉得母亲一定是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

但简桐只是笑了笑,说“随便聊聊而已”,似有难言之隐。而后,她又变成了那个没心没肺的贵妇,研究她的花茶去了。

只有余笙被这件事困住了,反复思量了很久。

她揉着太阳穴,叹了一口气。

在她的印象里,爷爷是一位老顽童,幽默有智慧。小时候她回老家,爷爷总是陪她玩,她很喜欢爷爷。她也不愿意相信,这位老人年轻时曾经欠下那么多风流债。

余景之也十分敬仰自己的父亲,在他眼中,父辈是有如信仰一般的高大存在。余景之不愿承认父亲是那种人,才会把一切责任都向外推,说他是受到了“蒙骗”。

但余笙认为,错的并非是娱乐圈。有错的,最终还是那些管不住下半身的男人罢了。

她相信林嘉誉绝对不是那种人。

突然,车子猛地发生震**,一声巨响,余笙吓得惊叫出声。

司机也吓了一大跳,慌忙询问她有没有事:“有人撞了我们,我下去看看!”

一辆本田从斜后方横插过来,想抢道,别墅区内的小路本就狭窄,那辆车拐得很急,余笙的司机不想让道,没有减速,进而两车发生碰撞,算是那辆本田的全责。

本田恰好撞在右侧后门,是余笙落座的那一边,突如其来的震眩让她眼前发黑,直犯恶心,缓了半分钟才有所好转。

余笙的司机小赵气坏了,他是又气又怕。大小姐还坐在车上呢,这下子出了事故,就算交警过来判本田全责,他让大小姐受惊,仍然难逃其咎。

小赵想到半个月的工资很可能要不翼而飞,气得下车便指着对方骂:“你抢什么抢?!你他妈赶着去投胎啊!”

余笙念及前后左右的豪车里都是名人,赶紧从左边下了车,去劝司机冷静一点。

“好了好了……别起冲突。我没事,车子也没什么大事,我们先挪到边上去,别挡着大家的路。”

司机小伙急得眼里噙着泪花:“车门都给他撞掉漆了……我真没想到这人作死和我抢路!”

余笙柔声安慰他:“好了我知道了,不会怪你的。”

自己的车子还只是掉了点漆,那辆本田的车前盖都撞凹了一块。

这时候,本田的后座也骂骂咧咧走下来一个人:“你让个道会死吗!一点也不懂得谦让!知不知道老子赶时间!”

这声音莫名耳熟,余笙紧拧眉头斜眼一看。

好家伙……冤家路窄,撞她的居然是周凡。

许久未见,余笙都快把他从脑海里删除了,想不到他今天还能突然冒出来刷存在感。

看他穿得很正式,余笙猜他也是来参加张总的生日宴。听余筝说,张总的老婆邀请了不少演艺界人士。

周凡第一眼并没有认出余笙。

他只看到面前是个明艳的美女,一身高定华裙,妆容精致亮眼,珠光宝气,像是钻石镶成的花朵。

他的态度立马来了个180度大转弯,谄媚笑道:“这位小姐……您没事吧?真不好意思,把您给撞了。”

余笙感到十分无语。

司机小赵重重地叹了口气:“余总……麻烦您得自己走进去了……我可能要在这里耗上一会儿。”

余笙点点头,从后座拿出手包,取出一张银行卡塞给他:“你处理吧,别着急,要用钱先刷这张。”

“好的余总……实在是对不起,我该多注意的。”

余总???

周凡也觉着这个声音熟悉,总算是慢吞吞地回过味来。

女人精致高贵的面容,渐渐和记忆里总是穿着麻布白裙的文艺女青年叠上了。

他像一只被人操控的提线木偶,身躯僵硬,只有一张大嘴张张合合,半天发不出声音。

哑了半晌,他才不敢相信地颤声问道:“你……你是余笙?”

作者有话说:

渣男不会出现很久,也就一章。不打他脸实在难受,我非要扇他几巴掌